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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荏九说:楚狂,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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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清慕是惊得瞪圆了眼,可便在两人相隔不过一指距离之时,一只手蓦地从后面穿了过来,将荏九的嘴一捂,拽着她连连退出去老远。

荏九觉得自己是被人偷袭,刚一站稳身子挥手就打开了来者的手。回身对着身后的人一踢,但却踢在了空处,再一转身,两只手又被制住,荏九恼怒的一抬头,看着眼前人,怒叱:“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扰本姑娘谈情说爱!”

竟是一转眼,又不认识他了。

楚狂听得这话,只觉得额上青筋都被气得突突直跳。

他作为“王大叔”离开小院后,就绕了个圈回来躺在房顶安安静静的听两人说话。

荏九一句:“我跟你一起走。”将他震得呆住了。他是想过带荏九回桑塔兰星,但那只打算让她短暂的停留,以便荏九注销他的身份识别,以及解除他们身上的婚姻契约,他从没想过要和荏九一起在桑塔兰星生活。之前是因为荏九作为这个星球的土着居民,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在理论推测上,不可能适应桑塔兰星的气候环境,短时间内或许有人为的保护措施,但世间一长,她身体自然就受不了了。但现在却不同,现在……

荏九她是同化人了呀。

她的身体机能,各方面都比普通人强太多,若论适应星球气候,那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事。

将荏九带回桑塔兰星,在旭日舰队与非人型生物的战争结束之后,与荏九一同生活,慢慢变老,这或许,也是可以期待的事呢……

可是便在楚狂细思这个事的可行性的时候,荏九居然一把拽了付清慕的衣襟要去……吻他?

这可是缔结婚姻契约的事!这个粗心的女土匪,认错人也就罢了,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楚狂当即便纵身跃下房顶,就捂了荏九的嘴就把她拖开。

哪想荏九连“王大叔”也干脆不认了,直接动上了手,还嫌弃他打扰他们……“谈情说爱”?

这简直……

不能忍。

楚狂抬眼,冷冷盯着付清慕,付清慕哪还有空去看他,忙不迭的夺门而去。

荏九心急的要去追。楚狂眉头一皱,伸手去拦。荏九胸中邪火中烧,一招推开了楚狂的手,又极为生气的和楚狂过了两招,但都不出意外的被楚狂压制了。

荏九气得不行:“大爷的!你哪条道上杀出来的程咬金啊!乱人姻缘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没人和你说过!”

荏九什么时候这么大声的和楚狂嚷嚷过,她这脾气上来的时候,向来都是把他拦在身后自己冲前面去找人拼命的,现在她突然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上,楚狂觉得这事实在是……

不能忍。

但最后,他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情绪,盯着荏九冷声道:“天晚,该回屋睡了。”

“别人睡不睡关你什么事!”荏九很生气,“我刚还没亲到呢!去去,别再碍我事。”荏九嫌弃的摆了摆手,嘴里嘀咕着念叨了两句,转身又要往院子外面走,看样子是还想去找付清慕。

楚狂额上青筋不可自抑的跳了两跳:“回来!”他沉声呵斥。荏九却转过头来,看着他极尽蔑视的翻了一个白眼。

翻……翻白眼?

她可以把林锦风认成楚狂,可以把付清慕认成楚狂,可以由着他俩对她上下其手而不反抗,甚至还要去亲……亲他们……但她就是死活不能认出真正的他来,在这时还对他……翻、白、眼!

真是太好了!

楚狂只觉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像瞬间被心里不可遏制的怒火灼烧干净了一样。他一步迈上前,拽住荏九的手,不由分说的拖着她就往她屋里走。

荏九才开始还在后面挣扎,但现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过之后,她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即冷冷开口:“你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楚狂一转头,但见荏九的眼睛在黑夜里忽闪忽闪的快变成红色,楚狂声色一冷:“忘了不让你动用同化人力量的交代了了?”

荏九一愣:“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楚狂。”他沉了面容,说得无比正经。

荏九霎时呆了:“你……你唬谁呢!我不会认错楚狂的,我要去找他……”

积攒了一整天的不满像是顷刻爆了一样,楚狂一巴掌拍在柱子上,将荏九拦住:“那是付清慕。”他道,一时也不管荏九会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了,“上午的是付清慕,下午的是林锦风,直到刚才那个也不是我!你都认错了。”

荏九傻傻的看着他,唇角微微有些颤抖:“你……才是?”

他盯着荏九:“我是。”

荏九被吓呆了一样看着他。

她认错人了?她开始,连楚狂也会认错了?

“怎么可能……”荏九摇头。可她心里的惶然与不安还来不及扩大。唇上忽然一软,一个略带强势和惩罚意味的吻落在荏九唇上,转瞬即逝的一个吻,却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简直就像是在趁机抒不满一般。

“刚才不是说没亲到么。”楚狂神色未变,“现在满意了?回去睡觉。”

他趁荏九失神,拽着她回到屋里,将她摁到床上,然后转身就走。

出了房门,楚狂却久久未再跨动一步。

星光璀璨,洒了满院,却被屋檐划破,在楚狂身上落下了一道阴影。暗影中,没人能看清他的脸,但楚狂却是那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心率比平时更快几分,脸颊上的温度好似也在升高。

他做了什么?

楚狂仰头望天。

他亲了荏九。

虽然不是第一次亲吻,但却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对于桑塔兰星的人意义非凡,桑塔兰星对于“独立个体”极为注重,连“触碰”都是与友好之人才能进行的动作,而口通内脏,以口亲吻,是拥有婚姻契约的人才可有的举动,荏九有时任性,动作快,攻他不备,得逞了几次,但他皆是极力推拒。除了花楼那一次,但那基本也是荏九先招惹出来的事。

可是在刚才,他主动亲吻荏九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荏九的说法之后,在知道他们或许也可以有未来之后,楚狂难以自抑的心动了。

于是他终于给了荏九一个最正面的回应。

但以现在荏九的状况,好像根本不能理解他所作所为的含义。

楚狂目光慢慢沉淀下来。无论想做什么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得让荏九好起来。

楚狂思索了一晚上,认为他现在应该修改一下自己的作战计划。荏九对他来说很重要,于公她是很重要的战力,除了同化人的力量外,她身体里还有他的身份识别器。于私……

于私或许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他想让荏九能认得出他。

楚狂在计划中将自己与荏九在接下的战事里面剥离,他想带着荏九率先赶去京城,他得先取回他的机甲,哪怕是这个计划比先前的计划多了许多风险。

可他觉得荏九不能再继续耽搁了,她的状况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可没等楚狂将新计划告知他人,荏九的状况就出人意料的恶化了。

早上的时候楚狂听见院子里的小孩们来拍荏九的门,让她出去玩。这是常有的事,楚狂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可今天荏九开门让小孩们进去之后,却说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

有小孩问荏九怎样才愿出去。

荏九说她只和楚狂出去。

旁边立即就有孩子脆生生的喊了一句:“我就是楚狂呀,九爷你和我们去玩吧。”

荏九不确定的看了那孩子许久,最终还是让她牵了她的手,把她领出了院子玩。可玩着玩着,荏九却忽然恍悟过来一般,说那小孩不是楚狂。一边说着要去找楚狂一边走远了去,然后大家就找不到她了。

一直到中午也没见人影,小孩们心里慌了,这才跑去敲了付清慕的房门,把事情告诉了付清慕。

付清慕接着便找到了楚狂,适时他正想与其他门派掌门前去议事,听闻付清慕如此一说,楚狂神色微微一变,二话没说便出了门去。

好在荏九身上有他的识别器,楚狂没一会儿便找见了躲在花园假山里的荏九。

她抱着腿,靠在墙壁上,哭花了整张脸。

楚狂走过去,在她身边静静蹲下。肩膀上的灯光线有点强,照得荏九本来就哭红了的眼睛更加睁不开了。她索性也不看来人了,只顾着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哭。

嘤嘤呜呜的抽噎,听得楚狂心里说不清的涩软滋味胡乱割伤内脏。

“荏九。”他唤她的名字,“别哭了。”

“我……”荏九抽噎,“我嗷唔到……”

楚狂竖着耳朵辨听她的话,她反反复复了好多遍,楚狂才将她的话听清楚了,她哭得这么伤心,来来回回的却也只有一句话。

“我找不到楚狂了。”

“我找不到楚狂了……”

就像是被人抛下了一样,惊慌、可怜、委屈又极致的无助。

楚狂便再难抑制心头的柔软与疼痛,将她整个儿抱在怀里:“荏九,我在这儿。”触碰她,才知道她身体颤抖得那么厉害,贴着她的肌肤,才知道,她抽泣的声音藏着那么多惶然。

“我在这儿。”除了这句话,楚狂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伤心与害怕,“我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荏九是哭累了睡着后才被楚狂从假山里面抱出来的。

付清慕在屋子里等得都有点着急了,但见楚狂将荏九抱着回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上前瞅了会儿,才现荏九是睡着了:“她没事吧?”

楚狂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荏九现在是没事了,可在她醒来之后或许事情将会很严重。

看着楚狂将荏九放在厢房的床榻上,付清慕一声轻叹:“怎么连大人小孩都分不清了呢?”

“同化人药物对她的脑神经有损伤。”楚狂帮荏九把被子掖好,“时间越久对她损害越大,接下来她恐怕并不只是认不得人,或许还会记不清事情,甚至变得痴傻。”

付清慕闻言一愣:“痴傻?”

楚狂转过身来看着付清慕:“你且去将萧斐请过来,告诉他我对日后的计划有所更改。”

付清慕蹙眉:“你打算先去京城?”

楚狂点头,随即从衣服胸前口袋里摸出了一只药剂,抛给付清慕:“这是当初在你身上中下的毒的解药。接下来的路,你没必要再跟着我与荏九。”

付清慕接住药剂,看了手中的透明小管子一会儿,然后笑了:“楚兄。”他将药剂放在桌子上,“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是为了这解药才一路不要命的跟你们生生死死的走到这里?”

楚狂面色沉静:“我知道你另有所谋,但无论所谋何事,你都没有跟着我们的必要了。接下来依据我的规划所走的路,只会比以前更凶险百倍。而我的精力只足以保全荏九,再无暇关注阁下。这一路走来,阁下虽毫无建树与功劳,但亦无过错,此后岁月,望阁下保重。”

付清慕本来笑得高深莫测,但听得楚狂这话,脸上的笑容却是被气得笑出来的了:“嘿,我说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当着人面损人的呀!什么叫豪无建树与功劳!敢情我这一路上连插科打诨调节气氛的作用也没有了是吗!”他说到最后,气得声音稍微大了些,吵得床上的荏九轻轻的哼哼了一声。

付清慕歇了一口气,忍道:“好好,我不和你说做口舌之争了,你说我没用是吧,那且让道士我问问你,九姑娘上次咬了你和林锦风,喝了你们的血是吧,你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初见,你是为什么要打我那一记毒药来着?”

楚狂一怔,脑中的记忆陡然被调了出来,当初初遇,他与荏九在青鹿门救了付清慕,后来付清慕与他们同路,在晚上的时候却要去咬荏九的脖子,吸她鲜血!

他眸光一亮:“你?”

付清慕笑了两声,坐在桌子旁边得意的抖了抖腿:“不然我这饿鬼道士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楚狂这些日子一门心思扑在荏九身上,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付清慕自带的属性了,经由他如此一提醒,登时满脑子的线索飞快的衔接,立即接口道:“你也被注射过同化人药物?与荏九是同一种?”

付清慕点头:“之前九姑娘也问过我,我本来打算等你俩都在的时候再把这事告诉你们,但是九姑娘却生了这病,便一直拖着没说,现在要等九姑娘清醒估计是难,我先与你说也是一样。

“我原是长栗乡人,那地方离楚州城骑马约三日路程,十年前,我的故乡遭遇一伙人袭击,那群人极为奇怪,不抢财宝,不夺女人,只往所有人身上扎针。”付清慕拿着药剂在桌上叩出清想,“便像你那天给我注入毒物一样。”

楚狂闻言沉默,十年前,正是白季叛离旭日舰队的时间。

“彼时我尚且年幼,也未曾逃过一劫,被注入药物之后陷入了昏迷。却是我兄长抱着我逃离了长栗乡。但我兄长却于路上暴毙,形容惨烈。而我则日日饥渴难耐,唯有鲜血能润喉一二,于是此后岁月我便以鲜血为食。”

楚狂沉吟:“如此说来,十年前白季便开始以此星球人为实验品进行实验。只是现在药物比之那时更为厉害。”而且,当时他们只是从小山村入手,可见还是希望避人耳目,但现在却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为白季的研究……快有什么决定性的突破了吗。

付清慕点头:“看样子是这样,那时候我在外漂流一两年后,无处可去,唯有回到长栗乡,但故乡之人基本无人生还,唯有三人苟延馋喘,但他们三人,皆已痴傻,神智不清。”付清慕微微一顿,“你方才说九姑娘情况可能恶化,我想,大概会变成他们那个样子。”

楚狂眉目一沉,付清慕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平白无故和你说这些事情的。当年我回到故乡的时候,故乡周围都长出了一种以前我没见过的草,我照顾那三个长辈的时候,又一次无意间让他们吃到了那种草,结果当天晚上我那个三个长辈的病情都缓解了许多,其中一人甚至叫出了我的名字。”

楚狂眼眸一亮。

付清慕笑道:“天地大道相生相克,是否极为奇妙?但那种草虽然缓解了痴傻,但不足以完全治好他们,在那之后我便开始云游天下,寻找解救之法。”付清慕顿了顿,“楚兄,方才你说你想去京城,可是京城距楚州或有十日路程,且不说其他,便是以现在九姑娘每况愈下的身体,能不能撑到京城都是个问题。你方才也说了,这个抉择会让你们的处境更为凶险,所以不如听道士我一句建议……”

“今天下午就出。”不得付清慕说完,楚狂便抢了话头,“下午由你带路,赶去长栗乡。”

他一边快步走出房门一边吩咐付清慕:“现在你回去收拾东西,我去与萧斐交代未完之事。”

楚狂要暂时离开,各派掌门自是极力挽留,谁都害怕攻破下一个城镇的时候遇见上次那样的非人型生物,如果楚狂不在,那得有多少人的损伤。

楚狂没有理会各派掌门的请求,只冷静的分析:“上次那样的非人型生物如果有许多,白季根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余地,我们在此休整之时,只怕早已有非人型生物前来袭击。但我们却安稳的呆到现在,这只能说明,在白季手中没有足够的资源用以攻击。

“先前江州大规模的失败型同化人以及楚州城前的三只阿修罗恐怕已耗尽白季的储备。作为采集用的军舰也已被荏九攻下。他现在的困扰只会比我们多。我的暂时离开,不会为各位带来多大的损失。接下来的指挥权将交给大祭司,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如果大家为求万全,我有一点建议。”

楚狂在眼前地图上指了几个点:“这几个大城皆有重兵把守,攻破起来极为困难,我建议从周边入手,先侵入乡村小镇,以保存军力,形成合围之势,彼时断其粮,困其军,不战亦能屈人之兵。”

众人立时对楚狂的建议开始讨论起来,楚狂与萧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告辞离去。可却在出门的时候被身后跟来的林锦风叫住了脚步。

“楚兄,你欲带九姑娘一同走吗?为何如此突然?她身体不好……”

楚狂转头看他:“多谢阁下关心,我这便是带她去医治身体。”

林锦风一愣:“如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

他留了话就走,回到荏九的房间,她还在熟睡,什么也不知道。看着荏九的脸,楚狂却是轻声道:“谁说你不会沾花惹草?”

荏九自然是没有回答他的。楚狂只得默默的打开了她的衣柜,准备帮她收拾细软,可是往衣柜里一看,里面基本上都是林锦风送来的绫罗绸缎。楚狂的手便放在这些衣服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平复了情绪一样,随手抓了几件出来。放进包袱里。

这边他将荏九的东西收拾好了,便转身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其实没什么衣服细软,只是这些天研究荏九的身体弄了一些器材出来,他挑了几个重要的拿上,又去荏九的屋打算叫醒她。

可是等他走到荏九那里时,却找不见床上躺的荏九了。

到外面一寻,才现是几个丫鬟将荏九抬走,安置到了门口那辆马车里。

适时荏九正在半梦半醒的揉眼睛,林锦风站在她身边不知在轻声细语的说些什么,脸上的神情极为温和。一旁的付清慕则来来回回的摸了前面的两匹马几次,最后感慨:“林公子还真是细心啊,动作这么快。”

一旁的丫头哼哼:“这可是我们家小姐的车。”

林琴素也在一旁,闻言训斥:“闭嘴!”她一抬头,看见了走过来的楚狂,矮身行了个礼,“但闻公子与姑娘要出行,仓皇之中无暇准备,只好委屈公子与姑娘乘坐此车,也好少点路途劳累。车上准备了一些钱财干粮,以备不时之需。待会儿马夫会前来赶车,几位且稍等。”

“不用不用,我会赶车。”付清慕连忙大笑:“哎呀呀,林家大公子和大小姐还真是客气,都准备得这么周全了,真是谢谢了。”

楚狂走到马车边,明显的,对马这种生物还是有一点抗拒性,但是以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他脸上没有表情,但却点头说了一句:“多谢两位。”

楚狂的出现让正在和荏九说话的林锦风微微一愣,然后退了一步。

林琴素接过话头道:“楚公子不必客气,你是林家的大恩人,我们做这些自是应该的。”

楚狂没再说什么,只转身上了马车。

林锦风在马车窗户外面给荏九挥了挥手:“九姑娘,愿早日安康。”

荏九打了个哈欠,也摆了摆手,算是道了别。

转过头,荏九往软绵绵的坐垫上一趟:“楚狂,我们去哪儿啊?”

“去长栗乡。”顿了顿,楚狂微微惊诧的转头看荏九,“你叫我什么?”

“楚狂啊。”荏九答了,倏尔有点不安起来,“你不是?可是我睡觉之前明明记得是你告诉我的,我做梦都一直记着的,又弄错了?”

看她慌了神的模样,楚狂心里一阵酸软一阵苦涩,还有一丝因为被在乎着而泛出的极淡甜味在心底沉淀:“没有,你没弄错。”说出口的声音,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温柔。

付清慕把车赶得快,日夜兼程,晚上就借着楚狂肩上的灯继续走,到了第二天深夜就赶到了长栗乡。

于寻常村落不同,这里的夜晚更为寂静,和走在丛林中没什么区别,道路两旁杂草丛生,有的地方甚至长出了灌木,马车行径得很慢。

借着肩上的灯光,楚狂一路走来,看见不少破败的木屋草房,一派荒凉极致的景象,而越走近村落,地面上的杂草要少一些了,有两块地上还种着菜,看来平时是有人在打理。

“这临近的三间屋子便是幸存的三位长辈的房间,他们本不住一起,但为了照顾他们方便,我便将这几间房子打扫了,让他们挨着近点住。现在夜已经深了,便不去打扰他们三位,待得明日一早,我再去拜访他们。”久未归故里,付清慕难得收起了平日里嬉笑的神色,刚说完这话,正巧马车经过路边一株植物旁,他随手将草叶子扯了两片下来,递给荏九,“九姑娘,这便是那药草叶子,你先少吃点这个试试。看看效果如何。要这草药没效果,我们掉头去京城也还来得及。”

荏九接过嚼了嚼,然后皱起了眉头:“又苦又涩。吞进肚子里……好像没什么感觉……”

付清慕失笑:“哪来这么快,今天晚上就先去我家里歇着,明天早上才能看出有没有效果。”

他一边说着,一边拐过了一条小道,在杂草丛生间,一间小屋出现在三人视野当中。

付清慕停了马车,几人陆续下了去,推门进去,院子里杂草比外面只多不少,付清慕头疼的抓了抓头:“急着赶时间倒还忘了,这么多年没回来,房子估计脏得不行,现在打扫也来不及了,要不今天晚上还在马车上将就一下?”

话音未落,屋子里破败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一个佝偻的身影颤巍巍的立在门口:“阿慕回来了?”

三人立即往那边看去,楚狂肩上的灯直直照在那人身上,一身破破烂烂的青布衣裳,斑白的头,满脸的皱纹,是个瘦弱的老太太。她被楚狂肩上的灯照得眯了眼睛泪水直流,抬着枯槁的手揉了揉眼。

楚狂忙将肩上的灯关了,只借着月光看清周遭。

付清慕两步上前,扶住老人:“三奶奶……”他顿了顿,“您怎么没在家里睡?”

老人的手握住付清慕的胳膊捏了捏,也不管他说什么,只自顾自的念叨:“嗯,回来了,回来了。回来好……”念叨完了,又松了付清慕的胳膊要往屋子里面走。付清慕连忙扶住她:“我送您回去睡吧,这屋里……”

脏字还没出口,推门进去的付清慕就呆了。月光照亮了半个屋子,房间里东西所破,但却干净整洁,一看便知道是经常有人在屋子里面打扫着。

付清慕一时无言,默了好半晌,才随着三奶奶的脚步进了屋,屋里床榻铺得整整齐齐,但却没有人睡过的痕迹,而在屋子另一个角落,用茅草铺了一块地方。老人将付清慕领到床边:“阿慕睡觉。”她拍了拍床榻,望着付清慕,“睡觉。”

付清慕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楚狂与荏九,还没说话,荏九就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你睡。”

然后拽着楚狂又回到了马车上。

没一会儿便听见屋子里面传来老奶奶用沙哑的嗓音轻轻哼着乡曲,就像是把付清慕当做了小宝宝,在哄他睡觉一样。

荏九在坐垫上躺下,卷上了薄毯:“老奶奶对付清慕真好。”

楚狂坐在马车帘子外面,倚着车壁,听着车里面荏九辗转反侧的声音,忽而轻声唤了她的名字:“荏九。”

“嗯?”

“你想家了吗?”

“嗯……”

她的家,现在应该更比此处荒凉。

“别难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家。”

楚狂的声音像是消失在月光里一样,马车里面许久也没有回应,在楚狂都以为里面的荏九睡着了时,忽而听见她的轻声询问:“楚狂,你真的是楚狂么?”

等了半天,等到这样一句问话,楚狂有点哭笑不得:“我是。”

里面的荏九似感概似叹息的呢喃:“真希望这样说话的你,不是我的一场梦。”

楚狂默了一瞬:“不是梦。”他道,“睡吧。”

第二天荏九被外面的鸡叫醒了。荏九掀开帘子,正好看见楚狂拿着马鞭赶走靠近马车的鸡,想着楚狂的习惯,荏九开口拦道:“鸡不咬人的。”

楚狂闻言,转头看荏九,见她神色正常,毫无不妥,开口询问:“今天识得人?”

荏九也是一愣,这两天但凡她睡了一觉起来都是也有点不认识人的,只有靠付清慕和楚狂一遍遍的诉说才能让她相信他们俩就是他们自己。但今天早上没有任何人提醒,荏九就认出楚狂来了,这无疑是个好的开端。

“草药有作用。”即便冷静如楚狂,此时也忍不住有点欣喜起来,到底是困扰了他这么多天的问题,能得到解决,总是好的。

荏九则更是高兴了,蹦跶着下了马车:“我去把付清慕叫起来让他摘草药去。”

一进屋,荏九便看见付清慕将三奶奶放在床上,正在轻手轻脚给她盖被子,见荏九进来,付清慕比划了一个轻声的手势,然后慢慢帮三奶奶把被子掖好,荏九何时见过吊儿郎当的付清慕有这样的神色,乖乖听了话,捂住嘴,然后与走过来的付清慕一同出了屋子

合上门扉后,付清慕才开了口:“看来草药是有作用,九姑娘今天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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