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放出神识,扫过这里里外外,果真空无一物,许是时光过去太久,连他意料中昔年清水祖师遗留的道意,也不见分毫。
他走出屋外,看见木屋浑如青石一般,不见纹理,若非自己感受到其中的木乙之气,怕是都会以为这是石屋。
只是任这木屋究竟质地有何等好处,他也不可能将其拆了,用来炼器之类。
沈炼周身缓缓有一圈清风围绕,他整个身子冉冉腾空,愈来愈高,离地足有百丈,然后感受到一种强大的禁制之力,阻扰他行动。
这禁止之力并非极为刚硬,如同海绵一样,任凭他如何力,都将其吸收掉。
沈炼停在空中,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划出包含至理的玄妙轨迹,剑尖颤动。
青玄绝顶的剑术‘一剑碎虚’,此剑练到极致,足以证得天仙之道,遁破大千而去。即使沈炼远不到此境界,也可以在外界天地,让虚空震动,出现裂痕。
只是大千世界即使空间破碎,也不会露出可以脱离此方天地的缝隙。因为外界真实天地,其实本身就有无数空间,层层叠叠,看似有时候强大力量可以碎裂虚空,其实不过是无数空间中的一层而已,于大千世界,本身没什么影响。
这些领悟都是沈炼逐渐感受到的,随着境界越高,同样的事现在看来,和过去依旧会有很大变化。因为一件事,在不同的角度看,就会生出很多不同的理解,真正能全面看待每一件事物,毫无遗漏,或许只有道主、佛陀才能做到,甚至可能从没有任何一种存在能够做到。
沈炼的一剑碎虚,对付大千世界的空间,只能是破了一层皮,但是他相信这种独立的空间,应该会受到他绝顶剑术的影响。
长剑剑尖,触及高天,颤动的力量,好似一颗石子,投进平静无波的海水,泛起丝丝涟漪,最后生出巨大的反震力量,回馈到沈炼身上,令他直接从虚空坠落下来,狠狠砸进泥土之中,因为他将力道尽数卸到地上,最后脚下的土壤被他洞穿,沈炼不断往下陷进去。
他心念一动,知道天高不可攀,便想知道地底深处是什么,一开始砸出来了深坑,后来他开始运用土之力,遁入大地中。
忽然间他感应到极大危险,心头生出惊觉,原来不远处有地火水风肆虐,他再往里面去,这肉~身至少保不住了。
十日之后,沈炼试过无数办法,试图找到从这空间离开的办法,最后都不能成功。
他像是被关在一个盒子里面,且不能感受到斗转星移,时光如水般流淌。
只是根据自身气血,默默计算出时日。
现如今他不准备做什么了,开始收敛情绪,平复心神。
他开始享受梅香暗暗送来,涤荡心肺,也默然观察花开花落,最后花瓣腐烂在泥土中,化成养分,他听到根须吸收泥土中水分的声音,看到梅树的芽逐渐生长。
每一片花落,都是新生的开始。
他想起一句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生死本身就是天地轮回的一部分,一体两面,不可分割。就像植物的一生,开花结果,种子落在泥土里,受到落花的养分滋润,然后生根芽,逐渐成长,直到开花结果。
于天地而言,生灵并无生死,只是换了一种又一种形态。
可是对于沈炼来说,终归还是有区别。
求长生,不止是为了求寿命悠长。因为梅树落花,纵然又开,也已经不是原来那一朵了。
他要将此时的‘我’留住,而不是等待来生的‘他’再度成了‘我’。
沈炼静心体会这些,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盘坐在了梅花树下,那一诗就在背后:
地肺重阳子,呼为王害疯。
来时长日月,去后任西东。
相伴云和水,为邻虚与空。
一灵真性在,不与众心同。
这诗的笔迹很平淡,并非有侵夺造化的法意流转。
随着岁月过去,最后终归会湮灭无存。
沈炼没有管这些,甚至忘记了身后这诗,静静盘坐,靠在梅树主干上。
如同当初佛陀在菩提树下,无知无觉,智慧顿生。
他比不了佛陀,可佛陀也不会是他,他只是沈炼。
强大的神魂之力遍及全身,自然而然流淌在血肉当中,澎湃汹涌,似江河奔腾。
逐渐神魂之力开始往体外流去,沈炼身周出现一个个影子。
不同的服饰,甚至身材都是不同。
他没有睁开眼,却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影子一闪即逝,每一个都是他的过往,甚至有一些影子,代表着他曾经做过的梦中,甚至某一刻的念头。
这些都是他,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