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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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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外的小孩都支走后,钟意看向簪花婆婆:“您认识明岐庄主?”

“江湖中的美人儿我都认识,”簪花婆婆得意地说,“不醉酒坊金缕雪、常氏双绝、燕门阿婉、海州龙女……不止认识,还都摸过!”

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钟意无语地看着她,脑中一动:“红衣雪剑乐其姝呢?乐姑姑武功阅历独步武林,婆婆竟不认识吗?”

簪花婆婆顿了一下,板着脸道:“当然认识,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钟意眼眸闪了闪,喃喃道:“原来如此……”

“咳咳,”簪花婆婆清了清嗓子,蹒跚着走回窗边太师椅坐下,淡淡道,“明岐曾与安广厦一同出海历练,并带回一个名叫琼郎的男子。”

“仙鸣山城的男子么?”

“不错,老身曾与琼郎有一面之缘,惊艳不已。”

钟意微微一笑,甚是自信地扬眉笑道:“仙鸣山城女才男貌,仙人之姿,哪一个不是芝兰玉树、兰野瑶林?”

簪花婆婆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

钟意立即老实地闭了嘴。

簪花婆婆继续说道:“明岐和琼郎成婚后育有一子,取名明月光,三口之家和乐融融,然而琼郎却并不开心。”

“任何一个灭族之人都不会真正的开心,”钟意冷笑,“更何况明岐既然与安广厦一同出海,自然也是屠灭仙鸣山城的帮凶,琼郎该恨她才对。”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岐对琼郎愈加情深,也愈加悔恨当初犯下的罪行,”簪花婆婆道,“她沐浴焚香,在神明面前忏悔,写成《轮台伏罪疏》,准备公布天下,以死谢罪,还仙鸣山城一个公道。”

“轮台伏罪疏?此事婆婆从何得知?”

簪花婆婆:“明岐曾写信给乐其姝,意图托孤,然而尚未成行,即生灭门惨案,轮台伏罪疏不见踪影。”

钟意思索片刻,慢吞吞道:“婆婆话里话外,仿佛有些别的意思。”

簪花婆婆一笑,涂在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抹了抹唇角:“阿忧那孩子愚蠢单纯,你却是个聪明人,河洛山庄究竟为何灭门,相信你一想便知。”

“我已经明白了,”钟意唇角勾出一抹冷漠的笑意,“保守秘密,还是死人来得放心。现在想来,当初奇袭天阙山,与其说是追讨魔谷余孽乐无忧,不如是杀人灭口乐其姝。”他转过头去,看向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乐无忧,淡淡道,“可怜了我的阿忧……”

簪花婆婆皱眉看着他的侧脸,现此人凤眸笑眼,天生一副喜相,然而不笑的时候却眼神淡漠,如同月下的疆场,一片肃杀荒芜。

哼了一声:“阿忧就是阿忧,什么叫你的阿忧,他卖给你了么?”

钟意错愕:“哎?”

簪花婆婆一盏茶喝完,拄起龙头拐往外走去。

钟意琢磨了一会儿,心想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不分年龄的呀,这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阿忧虽没卖给我,但是他嫁给我了呀!

老太太步履生风,顷刻间已经消失在门外,钟意心头一动,侧过身,透过窗棂往外看去,果然见簪花婆婆快步走到井台边,突然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每次为阿忧疗伤后都会吐血,这位前辈仿佛有着很重的内伤。

簪花婆婆舀起一勺凉水漱了口,缓缓站起,拄着龙头拐蹒跚地走向自己的卧房。

钟意收回目光,步履沉重地走回床边,坐在床沿上,给乐无忧掖了掖被角,手指拂过他光洁的脸颊,微微叹出一口气。

这厢九苞扛走安济,虽然钟意原话是找个地儿埋了,但又不能真的就给安少盟主挖坑去,只得将人扛去卧房,放在了床上。

他从小跟着钟意,被养得性情顽劣、嘴贱舌滑,此时见往日耀武扬威的少盟主被点得跟块木头一样,不由得心情大好,邪笑着嘲讽:“我仿佛听到刚才有人骂我是废物。”

安济不明所以,惊讶地看着她。

九苞收起笑容,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抽了一巴掌:“叫你骂我!”

他手上没用力,这一巴掌不像报复,更像调戏,然而安济却猛地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婢女居然敢对自己不敬,顿时如遭奇耻大辱。

“你才是废物!我武功可比你高多了!哼!”九苞骂了一声,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现这位少盟主唇红齿白,神采飞扬,是个十分俊俏的少年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没想到你长得还不错,为何我以前总觉得你面目可憎呢?哦,肯定都怪你太飞扬跋扈,张口闭口混蛋钟意,大哥的名讳岂是你能宣之于口的?哼!”

安济狠狠瞪着他,如果视线能杀人,九苞现在早已被他碎尸万段了。

“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九苞哼哼,耍了半天狠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你眼睛长得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挖呢,脸也好看,跟红苹果一样,让人看了真想咬一口呐。”

他仗着安济不能说话,越放肆地挑衅起来:“就你这样的,以后还想当武林盟主?哈哈,下面那群如狼似虎的堂主庄主们,不得一个个吃了你!嘿,眼睛别瞪这么大,会让人想要欺负你,”他俯身,手指飞快地在他脸上揩了把油,吊儿郎当地说,“小爷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安济猛地涨红了脸,既羞又愤,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揍她一顿,气得肺都快炸了。

九苞将人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提起轻罗裙,潇洒转身,轻快地笑道:“你就在这儿躺着吧,实在气不过就大哭一场好啦,说不定你的盟主爹就会带着千军万马来救你咯。”说完,步履轻快地走出卧房。

安济眼眶几乎迸裂,死死盯着她高挑的背影,既羞愤又委屈,眼角都泛起了红色。一直瞪到她的裙裾消失在门外,才收回视线,闭目运起内功,专心致志地冲起穴道。

所幸钟意点穴的力道不重,不过半柱香时间,安济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一刻不停,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般冲去灶房。

一踏进灶房的门坎儿,一股清甜的酒酿香气扑面而来,灶台上点了一盏灯烛,一豆昏黄的烛光照亮方寸之地,九苞正抱腿坐在灶前昏昏欲睡,忽听背后一个清亮的嗓音大喝:“妖女!受死!”

猛地睁开眼睛,无暇多想,一个利落回身,抄起烧火棍挡在了身前。

一声闷响,烟灰四溅。

安济手持剑鞘,狠狠击在了烧火棍上。

剑风所至,灯芯一个剧烈颤抖,烛光顿时飘摇起来,在黑黢黢的墙上投出两个针锋相对的身影,随着火舌的跳动,微微摇晃着。

安济自幼修习紫微剑法,长剑虽未出鞘,气势毫无消减。

然而九苞却单凭一根烧火棍就挡住他如虹的攻势。

两人互不相让,兵器相抵,各自都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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