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一对对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或低头看手机,或跟男女朋友窃窃私语,偶有目光在韩义胸口印着“开业大酬宾”字样的T恤上瞥上一眼,带着蜜汁笑容刹那交错。
韩义不以为意,余光掠过桥下那川流不息的汽车还有天边矗立的高楼大厦,心中豪气顿生。
传单怕什么?被人耻笑怎么啦?20年前的马耘马华縢不也一样舔着脸到处拉投资?
你今天穿着“开业大酬宾”的衣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站在对面的摩天大厦上,指着下面的芸芸众生说一句:“那就是以前的我!”
以阿Q式精神抚慰法战胜心头萌芽的自尊心,昂阔步朝前走去。
刚下了天桥,背阴处的栏杆下传来一阵阴阳顿挫的说唱。
韩义探头看去,栏杆下杵着个花白蓬松的脑袋,随着调调摇头晃脑。
“可怜今日我无钱,一时一刻如长年;我也曾轻裘肥马载高轩,指麾万众驱山前……”
这下韩义听清了,原来是在唱要饭歌“莲花落”。
在金陵这座六朝古都呆了三年了,要饭的方式见过很多,什么磕头、作揖、装疯、卖傻、哭惨等等,但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唱莲花落的。
韩义听他死鬼爷爷说过,莲花落这原版曲子因为太过低级庸俗,在建国后就经过整理改编了,现在会唱的人很少见。
心里好奇,所以脚下一顿停下了,想再听两段。
“今日黄金散尽谁复矜,朋友离群猎狗烹…一生两截谁能堪,不怨爷娘不怨天…”
韩义走了过去。
唱歌的是个老头,估摸着六七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老旧中山装,但却不像一般要饭的那样弄得脏兮兮、惨兮兮的,反倒非常干净。
老头抬起头看来,那双昏黄的眼睛在看到韩义的一瞬间好像亮了一下,但随即又耷拉下眼皮继续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
韩义就站在跟前听着,老头唱得怡然自得,好像根本就忘了眼前还站着个“听众”。
“老叫花子唱的还行吗?”老头突然抬起眼皮问到。
韩义咧嘴一笑,乐道:“唱得是没错,不过你吐字音不全,而且差了点韵味,听着就跟盗版碟一样。”
老头来兴趣了,“这么说你会唱?”
“不会。不过我听人唱过,比你强多了。”韩义说的那个人就是他爷爷,在他记事起就整天在他耳边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了。
老头不以为许,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就不说话了。
韩义懂“规矩”,在口袋里摸了摸,结果就摸出张毛爷爷,其余一分钱没有。
顺手把毛爷爷又揣回兜里,咳嗽了一下掩饰道:“那什么,今天身上不大方便,改天再说。”
老头好像看穿了他一样,伸手在坐垫底下摸索了一下,掏出张纸板来,乐呵呵道:“你可以扫二维码。”
“……”韩义差点没被气乐。听说过收礼金扫二维码的,还没见过要饭也扫二维码的。
“没钱。”说完抬腿就走。
老头声音幽幽道:“人世间大抵也逃不过一个利字,奈何奈何~~”
已经走出去两米的韩义,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钱包看了眼,上面还剩214.5,转身走到老头旁边,对着二维码扫了扫,填了个4.5,输入密码,支付成功。
朝老头点点头,走入了人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