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那边的路也修得差不多了,全长14公里,山路八米宽,没有时间硬化。
其实也不用硬化,哪儿都是石头,推土机开出来,上面石粉一铺,跟浇筑的路面一样结实。
天梯崖真的炸掉了,修了一条宽九米的台阶,下去台阶,一口气就能走到樱子家。
大桥竣工,山道修完,四千万也花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新老师也到了,香菱也该走了。
回家的头一天,我找到了老四,也找到了晓晓。
我说:“四哥,你跟我走吧,去仙台山。你是香菱的救命恩人,也是喜鹊的干爹,你对我们一家有大恩大德,我要养你的老,照顾你一辈子。”
老四哭了,说:“初九,你真是个好人,香菱交给你俺放心,不过俺不想去仙台山,哪儿不适合俺,俺的家在磨盘岭,根也在磨盘岭。将来死了,也想埋在这儿,哥哪儿也不去。”
我说:“不去也由不得你,你在一天,我就把你当亲哥对待一天。到仙台山帮我吧,我保证,你将来死了,把你的尸骨运回到磨盘岭,把你埋在家里的祖坟上,让你叶落归根。”
老四问:“俺有那么好的命?”
我说:“有,好人就应该有好报,我不但要养你的老,还要给你成个家,给你娶媳妇,让你一辈子幸福快乐。”
老四的眼泪不住流,说:“好,我跟你走,去仙台山过好日子,哥的苦日子到头了。”
老四一边哭一边收拾行李,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然后我对晓晓说:“兄弟,你也跟我走吧,一起去仙台山。”
晓晓憨憨一笑:“初九哥,俺去哪儿干啥?啥也不会啊。”
我说:“你必须走,不走不行!留在磨盘岭,你会下场很惨,因为老常的小舅子不会放过你,他们的本家也不会放过你。跟我去仙台山,他们就找不到你了,量他们也不敢到仙台山找你的麻烦。”
晓晓问:“那我到仙台山,能干啥?”
我说:“还是做你的老师,做医生也行,我可以帮着你转正,一辈子吃公家饭,等于是半个公务猿了。”
“初九哥,我能转正?成为国家正式的老师?”
“我说你行,你就行!到仙台山,初九哥帮你找个漂亮对象,以后就在哪儿结婚生孩子,哪儿是人间的天堂。”
晓晓说:“好,以后俺就撵你混了。”
就这样,晓晓也收拾行李,和老四跟我一起来了梨花村。
离开的这一天,是腊月十二,南方的树叶刚刚落尽不久,北方早就该天寒地冻了。
晓晓,老四,还有香菱一起上了车,媳妇最后又瞟了磨盘岭一眼,眼神很复杂,特别感触。
磨盘岭,一个让她做过噩梦的地方,一个让她撒过心血跟眼泪的地方。
一个愚昧野蛮的山村,一个荒僻冷漠充满神秘色彩的恐怖世界。
当初,她被人贩子拐来过,被恶婆婆虐待过,一次次试图逃走过。最后又不得不把这儿当做避风的港湾,默默舔舐伤口的窝窝、
在这儿她哭过,笑过,伤心过,悲痛过,欢乐过,也思念过。
这或许就是生活,这儿容纳了她生命里的一切。
马上要离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车门拉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阵孩子们的呐喊声:“赵老师,再见!赵老师,一路走好!赵老师,我们会想你的!”
那是学校的孩子们来送她,一字排开,一张张可爱的笑脸冲着她敬礼,脖子上都系着红领巾。
学校是她盖起来的,学生们是她招起来的,这几年,她们不仅仅是师生,是朋友,也是最好的一家人。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热泪盈眶的笑脸,香菱也哭了,冲所有孩子摆摆手,还是咬咬牙进了车门。
她担心自己稍犹豫一下,就再也舍不得他们,舍不下这个让她撒过血泪的,曾经安逸的家。
所有的乡亲们也来送她,男女老少一大群人,密蓉嫂跟几个娘们都哭了,摆着手道:“香菱,以后路过磨盘岭,一定要来看我们啊……。”
香菱隔着车窗说:“好的,乡亲们,大家回吧,欢迎以后到仙台山去做客。”
我两次来磨盘岭,两次的经历是截然不同。
记得上次离开,是被人用武器追出大山的,好多人在后面拿着武器轰赶。
因为那次是逃命,我不但拉走了香菱,也拉走了好几个被拐卖过来的女人。
而这次却是他们热情相送,心里还有点酸呢。
汽车缓缓开动了,乡亲们还在冲着香菱摆手。走出老远,人群还久久不散。
忽然车后又传来一声呼喊:“天翼,等等俺,等等俺……。”
隔着车窗,我看清楚了,那是樱子单薄的身影。她舍不得天翼,一路跌跌撞撞追过来了。
我知道两个孩子有话要说,赶紧让司机停车。
天翼打开车门扑向樱子,两个懵懂的小手又拉在一起。
樱子的脸上挂着泪花,牵着天翼的手说:“天翼哥,你说话算话,长大了俺到仙台山找你,咱俩做两口子……。”
天翼帮着樱子擦干了泪痕,说:“一言为定,咱俩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