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似乎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这一幕落到那些周围签押房里的下属眼中,让他们在捏了把汗的同时,又是好生佩服。他们这才知道,自家县尊大人到底有多大的胆子,多高的手段。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的是,看似沉稳的陆缜此刻背上早已湿了一片,却是因为紧张而出了大量的冷汗。
刚才萧默带人气势汹汹地进来时,他还真怕这家伙会直接动手,那自己可就不好应付了。幸好,这位毕竟不是头脑太过简单之人,也想靠气势压人,却让自己反击,从而一举占据了上风。
当然,换了其他人在此,怕是早被萧默吓得魂不附体,又哪来的胆子与之对质呢?也是陆缜因为在草原上那几历生死所锻炼出来的心性,才敢在面对如此威胁时依然挥洒自如地一一应对。
眼见压不住陆缜,萧默终于把牙一咬,说道:“陆县令,我今日前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吧。”
“愿闻其详。”陆缜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萧默只觉心头又是一闷,差点火气再起。好容易才把这怒火压下去:“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之前送来的信你陆县令难道没看么?”
“哦?你是指那郑富的事情啊?”陆缜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本官不是叫人转告萧把总了么,郑富身上担着许多罪名,县里已决定呈报大同府衙处置,所以这人是绝对不能随便放的。”
那几名亲卫听陆缜这么直接就拒绝了萧默的要求,面上顿现怒容,若非后者给他们打了个眼色,他们早就作了。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也满是愤怒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县令,恨不能将他生生地撕了。
但这时候,陆缜已完全定下心来,他看得出来,萧默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那就更不必怕他了。
“那要是我一定想请陆县令你放人呢?”倘若之前是因为郑家的告求以及他们承诺的好处才让萧默决定救人,那现在他更多却是为了自家的脸面了。
只可惜,陆缜依然不为所动:“大明律法在前,我可不敢违背。”
“陆缜,你可不要不知好歹哪。”萧默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眯起眼睛,很有些威胁意味地盯着对方:“你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肯卖么?”
“我说了,事关律法,不得通融。”陆缜油盐不进地摇头:“他郑富的罪证确凿,便是六部堂官,内阁辅臣来了,我也不会放人的!”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他的目光更是寸步不让地迎向对方,没有半点畏缩的意思!
“你!”这回应,让萧默的怒火轰然被点燃,唰地一下就站起了身来,魁梧的身体只一步,便已跨到了陆缜面前,与他只隔了一张桌案而已。
房外偷看偷听的衙门众人是既感佩服,又是心慌,自家县令能有如此骨气,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这些年来,广灵县衙里的人对着这些驻军一向是避之惟恐不及,只要是对方提出的要求,就没有不照做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他们心里也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了,甚至因此对助纣为虐的郑富也很是不满。这也正是他被投入大牢后,县衙没什么人声援,显得很是平静的一个重要原因。
今日陆缜做了他们一直不敢做的事情,这让他们大感解气,从而打从心里认同这个县令大人,自然更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儿了。
可里面的情况却随着陆缜的这番话而陡然一变,这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怕会生流血事件。
门外的林烈见此也是心下一紧,当即身子一伏,便欲蹿进门去相救。但他只一动,去路就已被萧默留在外边的那二十多名亲兵给挡了下来,就算他有本事杀破防线,也大二花上不少工夫。
而这时,萧默已居高临下地盯住了陆缜,用森然的语气问道:“陆县令,我再问你一遍,人,你放是不放?”说这话的同时,他已把腰间的刀缓缓地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