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堂堂杭州谢家的长子会堕落成为一个海上的倭寇,即便看着是这些倭寇海盗中的领人物。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谢景元不但成了倭寇,而且是东海一带凶名最盛的海上鹰,甚至模样都与以往生了极大的改变,不但变得阴骘,脸上更是多了这么一条可怕的刀疤。
事实上,谢景元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有一半是阴差阳错,而另一半则是咎由自取。只因为几年前为了赚取丰厚的利益,他身为谢家长子便不顾艰险地带人出海走私,并在海上遭遇到了倭寇的袭击。
一场混战下来,本身没什么武艺的谢家大少就成了倭寇的阶下囚,差点连小命都保不住。而在这生死关头,谢景元展露出了他不同于寻常世家子的一面,居然靠着胆色和过人的口才愣是把那些横行海上,杀人无算的海盗给说服了,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而在接下来的几次行动中,谢景元也果然体现出了他过人的长处,那就是对战机的把握,以及对走私船只守御力量的了解。正是在他的建议下,这股倭寇很是打了几场胜仗,掠夺了大量的财货。
而后,他又靠着自己谢家长子的身份帮着这些海盗把掠夺来的财物给销往了浙江等地,不但让谢家赚了一笔,也使那些海盗获得了比以往更多的好处。
几年下来,谢家靠着这条财路赚了个盆满钵满,隐隐然在杭州四家中成了魁。而谢景元也因此不断提高在海盗中的地位,到如今差不多已是一把手的位置。而随着他们屡屡得手,势力自然坐大,如今早成了东海让人谈虎色变,势力惊人的海上鹰,光是从倭国投靠过来的真倭武士都已不下三四十人,至于寻常的明人海盗,更是达到了五百之众。
在经历了这些年的风浪后,谢景元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等到头舔血的生活,再没有了回到陆地接替父亲成为谢家主人的意思。而谢秉孝也知道自己儿子在海上能给整个家族带来多大的好处,于是就一直对外宣称自己的儿子早已病死,导致外人都不知道谢家还有这么一股力量,就连官府方面都不知道谢家在海上还有这么一个可怕的靠山。
此时,在略显简陋的屋棚内,谢景隆终于把谢家之前生的那场变故给道了出来。这让旁边陪着听完的那些海盗都纷纷愤怒地骂了起来:“娘的,都说我们做贼的黑,现在一看,官府可比我黑多了。我们拿命拼着才能得些好处,可他们只消用些手段,就能把谢家一口给吞了。”
“就是,谢老大,你放心,我们兄弟最是讲义气,既然知道了这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没错,你说一句,我们这就为你出气!”
看着这些粗鲁的家伙此刻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的模样,谢景元只是把眉头一皱:“你们这是做什么?那可是杭州城,周围可是有上万卫所官兵护着你,我们这几百人够把它打下来么?”
这一句话,就让这些略显激动的海盗们没了话说,一个个低了头。有些个口里则还在喃喃说着:“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当然不是,我爹,还有家里的那些人绝不能被这些狗官害死!那些害我谢家的人,尤其是那个叫陆缜的家伙,更是非死不可!”说话间,谢景元的独眼里闪过了凶戾的光芒来,看得身边的谢景隆心里都猛打了个突。他实在没想到,才几年工夫,自家兄长就完全变了个人,那种杀气和凶残,光是在边上就让他感到阵阵的胆战心惊。
周围那些海盗明显是早习惯了谢景元的反应,见他这么说,就急忙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先不急,且等等再说。我爹他们的罪名虽然看着吓人,但也不到要斩立决的地步,所以我们至少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来筹谋这次的反击。”
“大哥,你要等到明年再救伯父他们?”谢景隆顿时就有些急了:“可他们被关在牢房之中……”
“我当然知道他被关在牢里一定不会好过,但是也绝不能因为这样就让我带了这些兄弟去冒险。别说他们一个个都是在官府里挂了名,早被人通缉的,不好混进杭州。哪怕他们真能进得杭州城,你觉着我们就能把人从官府的大牢里把人给救出来么?”
他这一问,还真把谢景隆给难住了,只得低头不语。他本来论口才就不如自己的兄长,现在对方又自带了一股让人心慌的气质,就更让他不敢与谢景元争辩了。半晌,才小声道:“那,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