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看得清楚,靳恒远的眼神,因为这句话,而为之幽深了一下,目光缩了又缩,显然是被戳中要害了。
她继续往下说洽:
“姑姑走后,她的日记被我保存了下来。我看过她所有写下的东西。
“虽然因为至诚叔叔过世,姑姑曾有过一段很混乱的日子。但后来,她情绪渐渐沉定了下来。她觉得叔叔的死另有蹊跷。
“在之后,她和我养父有找人在暗中调查过。
“在她看来,这件事,疑团太多太多钤。
“比如,至诚叔叔生前真的只是军校的教官吗?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教官,为什么他身上有两处很明显的、且还没有愈合的枪伤?
“又比如,在至诚叔叔和姑姑相爱的那段日子里,为什么他几次遭遇过暗杀?
“再比如,至诚叔叔在楼顶被傅世淳拉下去时,他凭着本能,本来是抓住了三楼的窗沿的,以他的本事,绝对可以破窗而入,救自己一命,可他却在紧要关头还是掉了下去。
“我姑姑跑下楼去时,至诚叔叔虽然摔成了重伤,可还是有一口气在的。
“姑姑在日记上有写到,她在叔叔背部摸到了枪伤,那血在滋滋的往外冒。
“而正是在这个时候,至诚叔叔却被你姑父派来的特种兵给接管了。
“关于这事,我又想问一问了,为什么至诚叔叔前脚才到嘉市,你姑父派的人后脚就跟了过来,且是身配枪械。
“一般情况下,抓一个潜逃的未佩戴枪械的逃兵,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那架势,更像是在抓捕某个可能会造成致命威胁的危险份子。
“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后来,姑姑和养父没能往下查。
“今天,既然我们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很想问一问你,至诚叔叔的死,到底还有没有别的隐情?
“麻烦你给我一句实话。”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可靳恒远依旧沉默。
这种情况令她大皱其眉:
“靳恒远,为什么你不说话?
“对于我提出来的质疑,难道你不该给一个解释吗?
“又或者,你可以推托一下,说你不知情也是可以的。
“至于信不信,那就是我的事了。”
这话说白了就是,她不信他会一无所知。
靳恒远低头喝了几口茶,而她静静的睇着,一副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明白就别想过关的样子。
“有!”
半晌之后,他终于低低吐出了一字。
这个字,令苏锦几欲泪热盈眶。
“什么隐情?”
她颤着声音问。
靳恒远闭目想了想,这些事,本来是不该说的。但既然她问了,若不说,那心结自是难消的。
睁开眼时,他缓缓说了起来:
“十五年前,小叔叔被调回嘉市一共有两个原因:一,我奶奶病了;二,他之前外派海外维和时受了伤。那枪伤正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同时,他在那边执行任务时,击毙了一个有来头的危险份子。那些人看到了小叔叔的长相,不肯善罢甘休,派人入境欲除之而后快。小叔叔被调回嘉市,是想着这地方小,不易被人现了他的行踪。
“十四年前,小叔叔从八层高的住院楼楼顶上被傅世淳拉着摔下时,在四楼高度处,他抓住了病人家属晒在窗台上的薄毯,那薄毯又被某个钉子给勾住了,这令他有机会扣住了三楼的窗台。
“本来的确可以逃过一劫,可暗中射来的一枪,自背部贯穿了胸腔……他从三楼滑下,骨折了数处,最后因为子弹撕扯内脏严重,医治无效而身故。”
言罢,四周一片静寂。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至诚叔叔的死,更大的原因是他本身身上背负的公干恩怨所造成的;而不是单纯的因为保护姑姑而引的。
换而言之,单纯的把至诚叔叔的死,归结到苏家身上,那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揭晓这个答案之后,苏锦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狠狠的咬着唇,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我知道了,至诚叔叔后来之所以会被追悼为烈士,就是这个原因。”
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姑姑不能去送行的。
她抹了一把泪,心下终于大彻大悟了。
“小苏……”
靳恒远来到了苏锦身边,静静凝睇:
“萧家的确是很顾颜面的……这一点,我承认……因为太顾颜面,所以不能允许小叔叔的名誉有染。
“在我看来,这件事的错,不在萧家,也不在苏家,只能说是命运安排的不好。
“如果非要追究责任,那就只能怨我小叔叔:没能在成熟的环境下公开这段关系,没能早早把那些隐患消除,继而酿成了难以弥补的大祸。
“既然大祸已铸成,小苏,在十四年之后的今天,再来追究谁对谁错,其实已没有任何意义。逝者已矣。再怎么悲伤,都没办法让死者复生……”
苏锦跟着站了起来,深深吸气,以平息内心乱蹿的情绪:
“意义还是有的。至少这让我知道至诚叔叔之死,不能全归责于我苏家。你们萧家多少还是欠我姑姑一个交代的,不是吗?”
言下之意,靳恒远很明白:虽然她没明说。
“当然,那不是你能作主可以给我说法的。以后有机会,我会向萧老爷子要的。现在,我想说说你和我之间的问题。”
此刻的她,思路显得异常冷静。
“你说。”
“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你不该瞒我你的家世。”
这是让她极度生气的原因。
没有任何人愿意被欺骗。
“如果……”
她咬着下唇,直视着:
“如果相亲那天知道,我想我肯定不会和你去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