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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她欠了他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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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琳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她走出了停车场。

夜空,不如何时飘起了绵绵密密的雨,快十二点,末班公车早走了,计程车站在五十米之外,就算她跑着过去,也照样会被淋湿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还有更糟的吗?她愣愣的想着,眼里的泪被退回眼眶,然后她——

无谓的笑了。是啊,再也没有什么更糟的了,她又有何惧?

人家都说,上帝关上一扇门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在今天以前,庄琳还是相信的。

可是,中午妈妈从医院打来的那个电话让她整个人陷入了人生中最深的绝望。

故事真的没有什么新意的,甚至狗血苍白到让人多看一眼的*也没有。

身为某间公司财务经理的父亲挪用巨额公款炒股票,结果输得一败涂地,事情败露后只留下一封信,说等他东山再起后会回来还掉这笔钱就逃到国外避难去了,留下身体纤弱的母亲及未成年的弟弟。

公司负责人跟他父亲其实也有几十年的交情了,与母亲又是远房表兄妹的关系,念在往日的情份上,在母亲苦苦哀求之下,同意在父亲回来之前让她们慢慢还钱。

父亲离家之后,为了尽快还上那笔巨额,她们搬出了那间豪华公寓,将她从小弹的钢琴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才偿还了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她们一家三口搬到了一间小小的廉租组屋,身体纤弱又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母亲没有公积金,去熟人的一间花店帮忙以换取政府每年提供的大龄就业奖励来弥补家用。

还在上大学的她每天因为成绩优异,每年都有奖学金,倒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她白天上课,晚上去酒店弹琴,每个月赚的那点钱刚够一家三口的生活费,又怎么可能偿还得起沉重的债务?

于是第一次偿还日期到来的时候,她们失言了,接着第二、三次仍旧一筹莫展,第四次,人家登门来访了,那一天她正要出门去弹琴,听到母亲在客厅里哭着表明无奈的状况——

人家公司也不是什么国际大财团,也需要流动资金的,如今拖了一次又一次还不上,再多的情份也消磨尽了。

那位亲戚最后恼怒的扔下话,再过三天拿不出一点钱的话,就不要怪他们不讲情面,直接报警将逃难在外的父亲给抓回来坐牢了。

那一天,看着母亲委屈流泪的模样,她也绝望了,甚至想着,算了,父亲那种遇事就逃根本没有一点担当的男人算什么呢?报警就报警吧,最好把他抓回来,她们也不用过得这么累了。

可是,做为女儿的她这样想,但母亲却不是。她与父亲几十年的感情深厚得很,就算他逃走,扔了一屁股还不清的债务与两个孩子给她,她仍旧念着那份旧情。

“琳儿,你爸爸养了我们几十年,这次就当是还他的吧!”

她也知道要还,可是面对现实的无奈与无力,怎么还?

国人常说,没有人欠你的生活,每个人都要自己养活自己,不要指望谁来养活你。

健全的福利制度,只能让她们不会挨饿,不会被风吹雨淋,不会没学可上,但不会有人帮你偿还债务。

生活再艰难,还是要咬着牙齿过。

那天晚上,她在酒店弹琴的时候想到母亲绝望的表情,频频弹错,惹恼了大堂经理,让她代替请假的小姐给某个级vp室的贵宾送酒进去,顺便在一边倒酒伺候。

那是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男人穿着一身合宜的黑色三件式西装,每一颗扣子都规规矩矩的待在扣眼里,袖子上一对银质复古的雕花袖扣瞬间提升了优雅的品味,而脖子上打的深蓝格领带,是最完美的领带系法。

不过,他冰冷的表情及黑如石墨的锐利眼神却让她不敢多瞧一眼。

他静静地坐那里喝酒,没有跟她说一句话。而她,除了倒酒之外,也不可能主动去跟他说话。

一直离开之前,他却忽然开口——

声音低低的,像是琴弦抚过心窝一般,让她莫名的感觉到胸口懵懂的悸动。

他问她:“你在这里一个月多少钱?”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她照实地说了她自己的薪水。

她一天晚上兼职三个小时,真的没有多少钱可拿,一个月下来都不够他今晚开的那两瓶洋酒。

他听了那个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的数字后,忽然伸出手轻佻又沉着地撩起她的下巴,眸光如电如箭,“有男人了吗?”

她惊喘一声,自觉被冒犯地别过了脸,挣脱他轻浮的掌控,“不关你的事。”

他不在意地收回手,自怀中掏出一张只有电话号码没有名字的名片置入她手中,随即放开。

她望着手心里像是会烫的名片,直觉就要还给他,“你做什么——”“别扔,你会用得上。”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庄琳本能的摇摇头,“我真的不需要。”

男人撇撇嘴,向她逼近,阳刚雄性的男人气息浓厚勃,庄琳头晕了晕,第一次被这样一个充满成熟气息的男人靠近,男人强势的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这里工作的女人,没有哪个嫌钱多。我需要一个干净的女人陪我,除了每个月固定拨给到你帐号上的钱之外,交易结束后房子车子随便你挑。和我交易绝对值得,最多只要三年就够了。”

这个男人,意思是相中她中他的情妇,是吧?

她在酒店里弹琴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这个行业内的游戏规则,来这家酒店消费的男人,都是有一定的身家地位的。谁都想钓上个金龟婿,好让自己过得更轻松,能借此嫁出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出卖自己。她明白,若是真的自甘堕落之后,她所想追求的生活将一去不复返。

所以,再苦再累,她都没有想过要做有钱男人的情人。

而此时,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她想到了今晚母亲那张都是泪的脸,她忽然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如果你想清楚的话,打这个电话。”男人起身,离开,没有行何的留恋。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离开了许久,她握着那张只有号码没有名字的名片,坐在豪华的贵宾室里泪如雨下——

双十年华的少女,应该过着怎样的生活?正常的话,每天坐在安静的教室里上课,或被男生追求,或暗恋一见倾心的学长,穿着情侣装,手牵手一起走在环境优美的校园里散步,骑车去郊游,或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一起看日出,分享同一歌。

那将会是多么单纯而美好的日子。

但庄琳知道,自从父亲离家之后,她永远没机会过这样的生活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他,三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三年之后,交易结束,她将那三年里他每个月打到她卡里的钱都取了出来,还把他给她的房子给卖了,一起将那笔帐务还得差不多了。

之后,她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可以赚钱了,原以为那笔债务最后的一点钱她可以慢慢的还的,然后一家人可以过着简单轻松一点的生活。

可是,老天还是不放过她。

年方十八的弟弟无证驾驶摩托车,出了事故,坐在他尾座的女生被甩了出去,重伤未清醒。

这些天母亲一直在医院与女孩家属协商赔偿事宜。

若是女孩能醒过来还好,如果不能醒的话变成植物人,这个责任他们要背一辈子的。

而今天中午她母亲打电话告知她,医生说若是转到国外接受更好的医疗,人还是有可能醒过来的。

向民间慈善机构申请的帮助远远无法满足,这笔庞大的费用,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整个下午,她完全没有心思做事,手上的工作频频出错,岑佳怡以为她身体不适,让她停下所有的工作回家休息。

可是,她怎么能够回家呢?

她还是个新进员工,不能因为私人情绪而影响到工作,要不然有可能会连试用期也熬不过去。

所以,她一直咬着牙坚持着,岑佳怡看得出来她很不对劲,一定是家人或朋友出了什么事,但她不说,她也就没有强行让她回家,只是让她整理一些不是非常重要的会议记录,免得她又在胡思乱想。

下班之前,她认真地做完岑佳怡交给她的工作,全身的力气却像是被抽光了一般,怎么也移不动脚步离开,或许可以说,她一点也不想离开公司,甚至哪里也不想去,就这么呆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至少这里还可以让她喘一口气,不去看母亲哀伤不已的脸。

一直到晚上十点,闵闵来找她。

当关闵闵走进办公室,一脸甜笑的问她为什么还不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时,她现,自己对着她那张没有忧愁的脸说不出半句救助的话来。

说什么呢?她是他的妹妹啊!

多可笑啊!弟弟出车祸前一天,她才傲气地将那个男人给她的支票递还给他,如今再跟他妹妹借钱吗?

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开口,关小姐绝对不会不帮忙,可是,她就是说不出口。

在她面前,她连心中的压抑着心事都说不出口,拒绝了他们要送她回去的好意。她一个人坐上计程车,下意识地,她竟然来到他公司楼下。

上帝把她所有的路子都堵住了,她唯一能想到的竟然是来找他。

她誓,纵然以后的日子再苦再难也要咬着牙过下去,她也不会再出卖自己的身体了。

所以,当他逼问她,到底来找他做什么时,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回望着他深沉难测的眼眸一字一句的开口:“我,想跟你借钱。”

那个男人听到她的话时,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像是要看穿她到底什么意思一般。

他曾经想过,既然还想要她,那就再包她三年,可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天喝了酒,有些不受控制地再次强要了她之后,他丢了一张空白的支票给她,她傲气的寄还给他。

好,她有傲气,他认了。

可是几天后的半夜,却忽然来找他,问他借钱?

还有更可笑的事情吗?在她问出这句话后,关以辰许久没有回应。

一直到她再次主动开口:“可以吗?我会还你的。我现在已经有工作了。”

还?他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拿了男人的钱还能吐出来的。

关以辰冷笑一声。“多少?”

庄琳愣了一愣,他答应了?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想借一百万,因为——”

“我不想知道你拿来做什么?不必告诉我。”男人毫无留情的打断她,“这点钱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你前天将支票寄回来给我是什么意思?在我面前装清高吗?那今天半夜来借钱呢,清高不要了?傲气不要了?一个刚毕业的小菜鸟,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即使不吃不喝,也要十年八年才还得清一百万,我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赚头的生意?再何况,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交情可言?”

他提到那天那张支票的事情,他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可言,那刚才问她想借多少是耍着她玩,看她笑话的吧?

这个男人的狠绝她不是第一天见识到了,怎么会以为他忽然好心了呢?

况且,他说得也没错,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是妓女与恩客的交易罢了。

为什么,总是会犯傻呢?一次又一次的——

这份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庄琳再度红了眼眶,提醒自己,未来的日子,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犯一次,就会让自己的自尊扫一次地!让自己的心再狠狠地伤一次。纵然,她在他面前,其实早已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

她抱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默默无语的越过关以辰,想走出停车场。

“站住!”看着那个女人忽然就这样一言不地走了,关以辰愤怒地低吼着,“庄琳,你给我站住。”

只是,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地慢慢走出了停车场,走进纷纷扬扬的雨里。

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庄琳双眼空洞无神,不管红绿灯、不管目的地,只是茫然地走着。

雨中行驶过的车辆按喇叭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摇下玻璃骂自己?

她呆滞的看了看之后,就继续走着,道路中间的她,完全没有理会两旁驶来因为她的乱闯而变得乱七八糟的车辆。

“碰碰碰——”

“滋滋滋——”

一阵阵刺耳的刹车声的一下子撞进了庄琳的心里,让她暂时清醒了一点,她顿住了走在车行道的脚步,伸手抹掉脸上不断往下滑的雨水,刚转过头,就被一股巨大的掌风压迫而下,接着就是火辣辣的强劲手力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支离破碎的她被打得跌坐在了地上,咬破的舌头流出的血腥味瞬间满溢了她的口腔。

“起来。”伴随着雨声而来的是那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重重地响起。

庄琳机械一般的抬起头,大雨让夜晚的灯光变得很暗,她上方的人影让人看不真切,她眨了眨眼睛,双后抹掉了不断打在脸上的雨水才看清了他。

“关……关……总。”她坐在地上愣愣地没有回神,被他打过的侧脸耳朵还在耳鸣。

他,怎么会在这里?

关以辰无暇他顾,直接提起她的领子,女孩被他那刚才那一掌打得无力的下颚松开,里头混着血的唾液从嘴角流了出来。她呆愣愣的看着上方的男人,生气的俊颜散出强大的气焰!

“你现在欠我一条命,这辈子永远都还不清了。”男人愤怒的掐着她的脖子怒吼着。

多少人为了活命而想方设法,而她就为了那一百万要寻死?

真这么有骨气,当初何必把支票还给他?现在她这样,又算什么?

庄琳被他掐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做不了什么,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同样被雨水淋了一身的他——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她真的好累,好累!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了!

让她休息一会吧,渐渐地,她眼前一黑,身子瘫软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

当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医院里,手里还滴着点滴,妈妈担忧地坐在床前,看到她醒来,伸手摸上她的额头——

“琳儿,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妈——”她开口,声音却嘶哑得要命,庄母见状赶紧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小心地喂了她好几口,她总算能正常音。

“妈,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夜的记忆渐渐的涌出来,模糊又清晰,还有他给的那一火辣辣的一巴掌,想到这,她下意识的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是肿了的。

那一巴掌,他真的是下狠手的。

“你真是的,干嘛无缘无故跟朋友吵架还动手呢?”庄母细细的道,“要不是你那个朋友好心将你送到医院来,妈都不知道你会生什么事。”

“朋友?”庄琳怔怔地望着母亲,她晕过去之前的记忆是关以辰打了她一巴掌,然后掐着她的脖子大骂——

那,又是哪来的朋友呢?这些年,因为与他的关系,她与所有的同学都疏远了,更别提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更何况昨晚半夜那种情况——

“就是那位姓关的先生啊!”说到这,庄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朋友,我看他虽然外表冷漠了些,但却是个热心肠的人——”说到这,庄母想是想到什么似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位关先生是不是愿意借钱给你,让你分期还的酒店经理?”

庄母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嫁给了家境不差的父亲,之后的几十年的婚姻生活,父亲供给家人最舒适、优闲的生活,母亲就在他的羽翼保护下过着不知人间疾苦的优渥日子,哪知道什么人间疾苦,世态沧桑呢?

那年,女儿回来说跟在弹琴的酒店经理预支了一笔钱还债,之后从她的薪水中扣除,她也没有往太深的地方去想。

昨天看到关以辰气宇昂扬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是成功人士的典范,若是这个男人帮了她家女儿,那——

人家关总裁哪一点看起来像个酒店经理了?但是庄琳没有否认妈妈的说法,要不然她要解释的事情更多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算是自圆其说了。

“那他有没有女朋友?”庄母再问。

“妈,我哪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我们只是变通朋友而已。”女朋友有没有她确实不知道,但是女人,应该不会少的才对。

“普通朋友会对你这么用心?那位关先生知道了你弟弟惹的祸,昨晚让人连夜过来与那女孩的家人协商好了,送女孩到国外去就医,他们也不告你弟弟了。”

庄琳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问:“那医药费呢?”

钱,现在已经是她最敏感的问题了。

“那位关先生一次性付了。如果你跟他真的没什么,那真的要好好感谢人家了。”

庄琳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想着妈妈说的那些话——

昨晚她去借钱,他还冷冷的嘲讽了她一番,那为什么会——

她想不透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愿意多想——

他为她们家付了那么大一笔钱,她要还的,一定会还的。

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直到有人推开房门进来都没有觉,当她意识到有人往床边走时,以为是妈妈进来了,拉高被子、脸埋在枕头里,假装已经睡着。

她听到她在床沿的椅上落坐,好久未闻动静。

她的心情仍未平抚,不敢张眼与妈妈说话,就怕她再问关于那个人更多的事情。

妈妈什么也不知道,她也不想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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