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阿萝恰好仰起小脸来看他,一眼就看到了他眸子里似有若无的笑意。
“喔,怎么了?”她难得看到萧敬远竟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嘲笑和无奈,他在笑什么,笑自己吗?
萧敬远唇角马上收敛起来,脸上顿时冷静刻板了。
“没什么。”他皱了下眉,望着小姑娘,继续嘱咐道:“还有,以后不可调皮乱跑,乖乖地在家,不可惹事生非!”
阿萝听他说这个,自知理亏,点头,心虚地道:“嗯嗯……我自是明白,以后再不敢的。”
“还有——”他又要开始说了。
阿萝心中暗暗叫苦,心道怎么还有?
一时不免想起,好像昔日萧永瀚对他这位七叔是又敬又畏,平时见到都是恭恭敬敬的,她那个时候不懂,自然也是跟着见了七叔就战战兢兢。
现在想想,看来这都是有缘由的,这位七叔还真是管教严格……
“还有什么啊?”阿萝咂舌,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等着他继续说。
萧敬远自然看到了她一脸怕怕的小模样,不过他素来处事公允严厉,丝毫没有心软,继续不容置疑地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进学的年纪吧?为何每日游手好闲,在街上游荡,不曾进学?”
阿萝听到这话,真是又委屈又惊讶,又有几分哭笑不得,最后终于解释道:“七叔,我说过的,前些日子,我落水生病了,是以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见好,便在家中好生调养身子。我往日自是去女学的,并不是游手好闲每日在街上游荡。”
听他这一说,仿佛她竟成了个游街痞子。
萧敬远听得“落水生病”之言,越皱了下眉,一时想起自家侄子永瀚也是落水,由此还落下些病症,当下便不假思索,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阿萝微惊,尽管她年纪小,可也是女孩儿家,昨晚被他抱着那是因为情境特殊,可是如今,他怎么上来就握住自己的手腕?
正诧异着,便见他的手指搭上了自己的手腕。
低头看过去,那是修长干净颇有力道的手指,轻轻顶在自己跃动的脉搏上。
原来他还会给人把脉啊……
半响后,萧敬远放开了她的手,淡道:“你身子还好,只是体虚罢了,回去好生调养就是。”
“嗯嗯,我知道的。”阿萝在这位七叔面前,真是没有摇头的份儿,只有点头的份儿了。
收回手的她,下意识地轻轻搓了下手腕处。
不知为何,那种被他手指搭上的触感和力道,竟然仿佛有些残留,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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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是被大堂兄叶青琮带着人接回去的。
叶青琮穿一身墨青色长袍规规矩矩的,头也是梳得一丝不苟,过来的时候,萧敬远已经不在了,他只见到骁骑营的一位参将。双方见过后,叶青综恭敬地谢过了参将后,便来客栈领阿萝回去。
阿萝此时是被客栈掌柜娘子陪着的,见了自家大堂兄,忙过去见了。
在她记忆中,这位大堂兄是个老实性子,处事谨慎到被大伯父称之为懦弱,是以并不得大伯喜爱。她自己倒是颇信任这位大堂兄的,以前有什么事,也会和大堂兄说起。
当然了,如今因大伯意欲欺凌母亲的事,她多少也对这位大堂兄起了防备之心。
叶青琮倒是没看出自己这小堂妹的防备,见了后,先看她并没有事,稍微松了口气,之后忍不住谴责道:“阿萝你这次实在是过了,老祖宗担心你得紧,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阿萝自知理亏,垂着脑袋:“大堂兄教训的是,阿萝以后再也不敢了的。”
叶青琮见她这样,倒是有些意外,总觉得她应该是嬉皮笑脸地给你来个歪理的,当下怔了怔,便也心软了,叹道:“该不会是那拐子吓怕了吧?你也别怕,这不是没事,等回去,好生给老祖宗赔个不是,认个错就是了。”
“嗯嗯,阿萝知道。”她明白回去后等着她的肯定不是好事。
叶青琮领着她,上了自家准备好的马车,这边鲁嬷嬷并丫鬟也都在了,一个个围着她嘘寒问暖,鲁嬷嬷更是搂着她险些哭了。
就这么一路被围着,总算回到家里,老祖宗早早地亲自出来接,见了她后,先是睁着泪眼,揽住她,上下仔细地看,现完好无损没办点事儿,这才放心。
放心后,便是怒了,斥道:“你这丫头,真是个没心肝的,往日纵着你惯着你,如今却惹出这么大事来!你可知道,若是真得被拐走了,从此后,你便见不得爹娘,也见不得老祖宗了!”
阿萝跪在那里,伏认错。
周围一行人等,纷纷来劝,让老祖宗消消气。
老祖宗骂了半响,终于消气,又吩咐人赶紧给阿萝端来茶水伺候着,这下子总算是消停下来。
当晚阿萝自然是留在老祖宗暖阁这边,嘘寒问暖甜言蜜语的,把老祖宗哄高兴了,别在为了她调皮的事儿生气。
老人家后来也是被阿萝都笑了,打着哈欠睡去了。
阿萝被鲁嬷嬷服侍着躺在榻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昨夜里生的一切,对她来说,着实震撼不小。之前太过忙乱,根本没功夫细细品味,如今兀自躺在那里,听着外面的秋风之声,便猛地想起在破庙里的种种。
这事儿想来实在是惊险,若不是萧敬远出现及时,后果如何,她想想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由此不免想起萧敬远的种种,想着他这个人,最后忽然想起一事,猛地坐起来问道:“我的小红木锤子呢?”
鲁嬷嬷刚刚躺下,本来都要睡了的,听得此言,也是微诧:“什么小红木锤子?”
说着间,她也是心疼又无奈:“姑娘,闹腾了一天,你怎么不累?还是早些歇息吧,瞧瞧,你这眼都还红着,早点睡才能好得快。”
“就是之前我放在案头上的!”阿萝轻轻踢了下被子:“从赏菊宴回来后,我随手扔案头上的那个。”
鲁嬷嬷听到这个,才恍然记起:“你当时随手一扔,我只以为你不喜欢,早打雨春放在箱子底下了。”
阿萝略带哀求地望着鲁嬷嬷:“嬷嬷,我要那个,不然我睡不着。”
鲁嬷嬷往日最疼阿萝的,哪里受得了她这般祈求的小眼神的,当下少不得起身去寻。
片刻后,终于寻得了,阿萝像得了宝贝一般,抱着那小红木锤子,喜滋滋地钻进被子里睡去了。
这一夜,阿萝做了一个梦,有点可怕。
梦中,萧敬远来到了她榻前,手里便拿着那个小红木锤子,一脸的刻板正经。
他抬起手,用小红木锤子敲了下她的脑袋,敲一下,问一句。
“你还调皮不调皮?”
“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不听话,就打!”
“还不赶紧去女学!”
“你会弹琴吗?会写诗吗?”
“昨日学的诗文会背了吗?”
“今天的字练过了吗?”
阿萝捂着闷疼的脑袋,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揉着惺忪睡眼,摸索着将小红木锤子拿到眼前,歪头仔细看了半响,最后吐吐舌头,摇头。
“哎……七叔好可怕啊!怪不得永瀚他们都怕他。”
说完这个,她随手把小红木锤子扔到了旁边案几上。
可怜的小红木锤子被无情抛弃,投掷在案几上时出铿锵的一声。
远在萧家的萧敬远,也已经躺下,准备入睡,却就在此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
不知道怎么,他想起了白日的种种。
想起那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不由得摇头,叹息。
“这小姑娘,以后哪个娶了,怕是不知道多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