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马重舟订的雅间,就在欧阳少弦,镇国侯等人隔壁,墙壁虽隔音,但雅间内的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耳力敏锐,凝神细听,能够听清马重舟和慕容琳的谈话,。
马重舟身为东道主,提前来准备一切,他宴请的客人还没到,整个雅间只有他,慕容琳和伙计三人。
马重舟按照客人们的喜好,点好了酒菜,小二退出后,慕容琳从旁滔滔不绝的夸奖着客人们:“重舟,你的朋友真的很是与众不同呢,他们很热情,也很有耐心,并且,见多识广,各地的人文趣事,讲了一个又一个,听的人好兴奋,像我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都禁不住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这次你宴请的,还是那些人吗,我还想再听他们讲讲各地趣事呢……”
马重舟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上次慕容琳硬跟着他来雅间,明明说好了只在外室坐坐,哪曾想,她在他们谈生意的关键时刻走了进去,客人们猜测她是马重舟的未婚妻,她也不反驳,笑嘻嘻的招呼着客人,还指挥着马重舟做这做那,俨然是马重舟的管家婆。
慕容琳不懂商场之事,却偏要装懂,将事情说的驴唇不对马嘴,满桌的客人都对她很无语,马重舟更是连连叹气,最后,一名朋友出来打圆场,将慕容琳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人文趣事上,尴尬的局面才算缓解了。
如今,慕容琳还说要见马重舟的客人,马重舟除了无奈,就是叹气:“二小姐,不是我不想让你认识我的朋友,只是,你是姑娘家,他们都是跑生意的大男人,你们之间,没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可讲,二小姐应该多找找名门贵妇们,你们是同一个阶层的人,彼此之间,会有许多话题可聊……”
上次慕容琳险些将他的生意搞砸,这一次,无论如何,马重舟也不会让她见他的客人们,。
“名门贵妇们聚在一起,每天除了夫君,儿子,就是聊刺绣,饰,这些事情,我都听烦了,哪有你朋友讲的各地趣事好听!”
慕容琳不与贵妇们聊天,不是因为没有共同话题,而是贵妇们不愿意理她,她每天闷在镇国侯府,受侯夫人,宇文倩,甚至于下人的白眼,很难受,才会悄悄跑出来,想找个可靠的男人改嫁,马重舟就是她的目标。
“你那些朋友们与我很投缘的,光是讲人文趣事,就讲到天黑呢!”若非慕容琳要在晚膳前赶回镇国侯府,她一定会再继续听下去的。
马重舟彻底无语了,慕容琳只顾着听故事,就没看到讲故事的人一直在紧皱眉头吗?
“二小姐,你是镇国侯府的儿媳妇,有夫之妇,还有儿子,清誉很重要,不能天天和我们这些大男人混在一起!”马重舟列举着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您的清誉受损,镇国侯府,忠勇侯府,甚至于楚宣王府,可能都会跟着受累。”
马重舟不提这些事情还好,他一提,慕容琳美眸中顿时盈满了水雾,紧咬着下唇,楚楚可怜:“我的夫君花心风流,精尽人亡,我的儿子……与我不亲,在镇国侯府,没人理我,任我自生自灭,我不想孤苦无依的老死在后院,才会趁着现在能走能跑,出来见见世面……”
马重舟暗暗叹了口气:“二小姐,宇文二公子花心风流,是他不对,他的死,不能怪到你身上,镇国侯和侯夫人是丧子心痛,顾不上二小姐,二小姐不必太过在意,等时间长了,他们从悲痛中走出来,一定会关心,爱护二小姐的……”
“重舟,你是不是有些喜欢我?”慕容琳每次纠缠马重舟时,都会给他一些暗示,可马重舟不知是反应迟钝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一直不明白她的意思,口口声声赶她回侯府,慕容琳暗骂一声笨蛋,将事情说的更加直白,。
“这……”马重舟一愣,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慕容琳,可慕容琳是女孩家,脸皮薄,如果直接说了,太伤人心,委婉的拒绝最好,可是,要如何委婉才能既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又不伤她心呢?
马重舟低垂着眼睑,久久不语,慕容琳以为他默认了,心中喜悦,面上却是更加的楚楚可怜:“重舟,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咱们当初有婚约时,我就准备好做你的新娘了,可恨宇文明,强行我,让我有了身孕,我才不得不嫁给他的……”
慕容琳哭的悲伤,趁机依偎到马重舟怀中,马重舟反应过来,伸手想拉开慕容琳,无奈慕容琳抱他抱的紧,他怎么用力都拉不开她:“二小姐,别这样……别这样……”
慕容琳死抓着马重舟,哭哭啼啼:“重舟,镇国侯府的人都欺负我,将宇文明的死怪到我身上,都不将我当人看的,每天吃的是残羹剩饭,如果我继续呆下去,会被他们说道死的,你带我离开那个魔窟吧,咱们两人一起做生意,再生个健健康康的小宝宝,一家人和和美美……”
慕容琳在镇国侯府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不过,也没她说的这么凄惨,为了获得马重舟的同情,她当然是有多惨,说多惨了。
马重舟重重的叹了口气,慕容琳误会了他的意思,又纠缠他这么紧,他也顾不得什么委婉不委婉,伤害不伤害了,咬咬牙,冷声道:“二小姐,其实我根本就……”
“砰!”马重舟话未说完,雅间门被人狠狠踢开,满面怒意的镇国侯闯了进来,身后是紧随而来的慕容修。
慕容琳一懵,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公公,爹,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琳,说话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敢不敢对天誓,刚才说的都是实情?”镇国侯面色铁青:“当初你嫁给明儿,说好的是两情相悦,怎么眨眼功夫,就成了他强行你了?你嫁到镇国侯府,我们虽没有当成祖宗供着,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少了你的?”
“明儿死在了你的床上,你婆婆伤心,训了你几句,除此之外,我们可曾说过半句打击你的重话?”
“倩儿与你不和,你生下孩子后,她的确和你吵过架,可我也罚她面壁思过了,算是给你出了口气,吃,穿,住,用哪一样亏待了你?你说下人欺负你,可我看到的却是她们对你言听计从,根本没有半分忤逆……”
镇国侯字字严谨,铿锵有力,气势逼人,态度坚定,一看就知道,他是被气坏了,!
“公公……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真的误会我了……”慕容琳反应过来,急声解释着,严格算算,镇国侯对她还是很不错的,主人虽然对她不理不睬,吃的饭菜总是白菜,但衣食还算无忧,并且,她得了花柳梅毒,每天都要喝药,药材很珍贵,是一笔大花销。
镇国侯摆手制止了慕容琳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不想守寡,但你也没必要这般诋毁我镇国侯府吧?我们有说过让你老死在内院吗?”
“公公……我……”慕容琳眼睛急转,思索着最好的解决方法,她今天这番话一出,已经得罪了镇国侯府的所有人,再回侯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更何况,镇国侯府里没了她想依靠的夫君,那个怪胎儿子,她也没兴趣理会,带着她的嫁妆,嫁给马重舟,下半生有依有靠,是最好的选择……
打定主意,慕容琳正欲说话,镇国侯抢先开了口:“你今天这番话倒是提醒我了,你还很年轻,没必要为明儿守寡,既然你和马公子两情相悦,我也不阻拦你们,!”
“振儿,马上回府,命下人将慕容二小姐陪嫁来的所有的东西收拾好,送来予她!”
出嫁从夫,女子出嫁时所带的嫁妆,也算是夫家的,尤其是慕容琳还生了儿子,就算她嫁人,嫁妆也应该留在镇国侯府,给自己儿子,镇国侯这么做,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他即便慕容琳诋毁镇国侯府,他也不打算苛刻她。
镇国侯的大度与慕容琳的无事生非,胡乱诋毁形成鲜明的对比,就算慕容琳说的话里有真事,别人也不会相信她了。
言毕,镇国侯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从今以后,慕容琳与镇国侯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一声低低的叹息随风飘来:“明儿,慕容琳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不要伤心,在那边,一定要生活的好好的……”
慕容琳听出了镇国侯的话外音,是嘲讽她不守妇道,夫君死了几个月就想着改嫁,一腔怒气萦绕胸口,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宇文明是得花柳病过世的真相讲出,昭告天下,可随即又一想,她是宇文明的妻子,如果宇文明是得花柳病过世,别人肯定怀疑她也得了病,那马重舟就不会娶她了……
虽说慕容琳是真的得了花柳梅毒,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否则,她哪还有颜面上街,见人……
镇国侯走后,慕容修怒气冲天的怒视着慕容琳,咬牙切齿:“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儿。”夫君死了几个月,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嫁人,还胡乱编造事情,诋毁镇国侯府,说到底,还是做父母的教的不好,忠勇侯府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我慕容修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一句话,慕容琳和忠勇侯府断绝了关系:“以后不要再到忠勇侯府来,不欢迎你,守着你的嫁妆和新夫君过日子吧!”
一甩衣袖,慕容修大步走出雅间,慕容琳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镇国侯一番辩驳,让他明白,是慕容琳不甘寂寞,想要改嫁,镇国侯府没有半点对不起她,这样的女儿,真是耻辱,他也懒得再理会她了,马重舟是个不错的人,应该会好好对待慕容琳的,。
雅间里再次剩下慕容琳和马重舟两人,慕容琳哭的悲伤难过:“重舟,夫家,娘家都不要我了,我只剩下你了……”马重舟的生意越做越大,嫁给他,吃穿不愁,花柳梅毒的药,也可以照喝,就算没有镇国侯府和忠勇侯府的照顾,自己照样活的好。
“二小姐,你误会了,其实,由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当年,他坏了她的闺誉,出于责任,不得不答应娶她为妻,在外游历几年,他变的成熟,稳重,听到慕容琳另嫁他人的消息后,他心中是万分欣喜的。
回到京城,他想开始另一种生活,不想再与慕容琳有过多的交集。
马重舟从未喜欢过她!
慕容琳只觉轰的一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勉强笑了笑:“你……在开玩笑吧……”为了嫁给马重舟,她和忠勇侯府,镇国侯府断绝了所有关系,无依无靠了,可马重舟居然在这时候说不喜欢她。
“二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我没有喜欢过你,从来都没有!”一直都是慕容琳在纠缠他,他从未对她说过半点喜欢,爱慕之言。
“重舟,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抛弃我,不能丢下我不管啊!”慕容琳揪着马重舟的衣服,苦苦哀求,美眸中盈满泪水。
“二小姐,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我们之间,没有未来!”马重舟抓着慕容琳的手,一点儿一点儿,慢慢拉开,目光坚定,语气凝重:“回镇国侯府,守着你的孩子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挥开慕容琳,马重舟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绝决的话语全部说出,以后不会再有人纠缠他,他的生活变正常了,心情莫名的轻快起来,走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重舟,你不要走,不要走啊……”慕容琳反应过来,快步去追马重舟,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马重舟不娶她,她还怎么活,。
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门槛儿,重重摔倒在地,马重舟的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既然下定决心与慕容琳断绝来往,他就不应该再犹豫不决。
“重舟,重舟……”身后,传来慕容琳悲伤绝望的呼唤,马重舟充耳不闻,大步前行,他不想再和她有任何交集了,绝情一些,让她对他彻底绝望,就不会再来烦他了……
“呜呜呜……”慕容琳坐在地上哭的凄凄惨惨,醉情楼内,客人来来往往,无人理会她的哭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慕容琳停止哭泣,顶着两只肿成核桃的眼睛,慢腾腾的回到镇国侯府,门口,摆了二十只箱子,是她出嫁时的嫁妆,一名奶妈抱着她的怪孩子站在门口东张西望,见慕容琳来了,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慕容小姐,您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琳的眼睛哭肿了,很疼,透过眼睛缝隙,望着二十只大木箱子,心中升起一阵凄凉,镇国侯,真的要赶自己出府么?
“侯爷说慕容二小姐遇到良人,镇国侯府上下愿意成全二小姐,嫁妆,孩子,您可以一起带着改嫁!”奶妈将镇国侯的话,一字不差的传达给慕容琳。
孩子已经吃过东西,睡的正熟,四条胳膊四条腿都在襁褓中,小脸很瘦,但闭着眼睛,睡的很香,一眼望去,就像是个正常的孩子:“这可是宇文明的孩子,镇国侯也不养吗?”
慕容琳怒气冲天,太过份了,镇国侯府的人真是不讲道理,她犯了错,赶她离开她没有怨言,可这孩子是已逝宇文明的骨肉啊,他们看他有缺陷,怕他给侯府丢人现眼,就不养孩子吗?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这……”奶妈为难的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她只是一名下人,哪里知道主人在想什么,镇国侯是这么交待的,她当然得照做,哪里敢问为什么。
慕容琳怒视着镇国侯府大门,不肯接孩子,奶妈便将孩子放到一只大箱子上:“二小姐,奴婢话已传到,侯爷的意思,您也应该听明白了吧,奴婢告退!”
转过身,奶妈头也不回的大步跑进镇国侯府:“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将慕容琳,怪孩子以及满地的嫁妆关在了门外。
“开门,快开门!”慕容琳气不过,冲上前,狠狠的踢着镇国侯府的大门:“给我滚起个人来……”
大门猛然拉开,一盆冷水对着慕容琳泼了下来,她躲闪不及,被泼了满头满身的水,头,衣服瞬间变的湿答答的,紧紧粘在身上,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慕容琳,是你背叛二公子在先的,我们也不与你计较那么多了,从现在开始,镇国侯府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带着你的孩子和嫁妆快些离开吧,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侍卫冰冷的声音如同腊月里的冰水,将慕容琳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心中仅存的一点儿希望也被浇没了,她和镇国侯府从现在这一刻起,完全没有关系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到晚膳时间了,各家各户燃起了明亮的灯火,阵阵饭菜香气飘来,慕容琳这才察觉到,她两顿没吃东西,早就饿了。
抱着孩子跪在忠勇侯府门口大半夜,大门依旧紧闭着,没有半点打开的意思,夜色越来越深,阵阵冷风吹过,卷起片片黄色的落叶,冷意透过衣服缝隙,直直灌入,慕容琳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街道,衬托出她的凄凉与无助。
子时到,忠勇侯府内闪过一丝光亮,大门打开,几名侍卫走了出来:“二小姐,侯爷有令,如果你再不离开,就让卑职们强行请您离开,!”慕容琳的所作所为,让慕容修非常寒心,现在的他正在气头上,慕容琳来找他,他当然不会有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