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人们以为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烧光,那火才会熄灭的候,天空忽然乌云滚滚,下起了干旱四个月以来的第一场瓢泼大雨。雨水浇灭了猖狂的火焰,冲刷着罪恶与悲伤,断壁残垣的废墟里,不断流出黑色的烟灰污水,偶尔有微弱的呻吟声传出,却被哗哗的大雨声掩盖,或者就算有人听见了也装作听不见—烧了这半天,就算救出来也没用了,还不如死了痛快。
天明后,来喜站在人群中,看着那黑乎乎的废墟,心头直颤,暗自庆幸当初家里穷,因为没银子所以将铺面置在街头老远,大姑家的铺面更是在新街,因而都未受到波及。
那些失去房屋和铺子的住户,望着漆黑一片瓦砾,哭泣不止。火起时,无人阻挡他们,自然都逃出了性命,只是整个家业化为乌有,怎不悲伤?
就有人劝道:“想开些吧,看看那里面死了多少人?你们全家都没事,不得感谢菩萨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想法子过活要紧。”
听的人一想,果然是这么回事,于是强忍悲伤,自去打点。
也有幸存未烧死的衙役,恍惚搭了船往清辉去报讯,船家见出了这样大事,也不敢不理他们,更不敢收船资。
方家的宋掌柜早连夜派人去清辉送信。
消息层层上递,各方人马都盯上了这个空隙,于是奏本雪片似的飞往京城·参李县令“依仗权势,胡摊乱派,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民不聊生,终至民乱”等数十条罪状。
龙颜大怒之下,即批革职,押解进京受审,四皇子一党大受干连,从此一蹶不振!
各方拍手称快·连道这一场好火。
不说朝廷风云色变,也不说湖州巡抚急派人来清辉料理诸事,且说清南村,仍旧安详地过着日子,不过白日田间地头、晚间村人聚集闲话时多了些内容。本该拍手称庆的,又一想死了那么多人,赶紧闭上嘴巴,唯有叹息!
菊花觉得这几日身上懒散,格外沉重,头晕提不起精神·因此没有精力对这事多关注,况且在她看来,这样情形迟早会生的,即便没有失火死人,也会有其他的民乱生。
这日早饭后,她感觉自己有些支持不住了,刚想着要槐子去叫云影跟秦大夫,结果他们带着刘黑子一家就来了。**
云影和秦枫一见菊花疲惫的神态,大吃一惊,顾不得刘黑子一家·急忙抢上前来。秦枫沉声对云影道:“镇定些,先扶她进屋再说。”一边责备地对菊花道:“怎么不让槐子去叫我们?”
菊花轻笑道:“我刚想让娘去叫槐子的,谁知你们就来了。昨天还好·也就今早沉重了些。”
云影安慰道:“不怕,我们回来就好了。来,靠好!”她将菊花扶上床,在她背后垫上靠枕。
秦枫立即为菊花把脉,云影将菊花面巾取下,仔细打量她的脸色,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嘴唇,神情肃然。
这时何氏端了两杯茶水走进来·刚想对秦枫和云影说什么·见他们严肃的样子,慌忙将话吞了回去·将两杯菊花茶放在圆桌上,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屏息注视秦枫的脸色。
好一会,秦枫才松手。
何氏急忙问道:“秦大夫,菊花没事吧?她今儿不大精神,我心里担心,准备让槐子去叫你们哩,谁知你们就来了。”
秦枫微笑对她道:“无事,快到日子了,她有些累,支持不住也是有的。我跟师妹回来了,就在眼前看着她,婶子就放心吧。还要麻烦婶子将刘叔一家先安置了,刘婶的身子还没养好,不能让她累着。”
何氏听了高兴,急忙答应道:“嗳!真是难为你们了,秦大夫。刘家人我来安置,房子早就收拾好了,他们如今也算我家的人哩,这也是应当的。”说完又上前安慰开解了菊花几句,方才出去了。
等她一走,菊花便看着秦枫二人,轻声问道:“怎样?”
秦枫沉吟了一会,道:“怕是要提前。你撑不到日子呢!”他跟云影目光交集,轻轻地点头。
菊花还没答话,云影笑着坐到床沿上,拉起她的手道:“菊花,你不要害怕,我跟师兄如今都不比从前,肯定能保你平安的。”
她心里有底气,安慰人都肯定许多,秦枫也笑着对菊花点头。
菊花笑对云影道:“我何时害怕了?是你在害怕吧?我说,你到时候可要小心仔细些,莫要将剪刀啥的落下一样在我肚子里······”
云影虽然明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瞪大眼睛,几乎要惊叫出声——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