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看定了方向,在屋顶上顺了重重屋脊,向那光亮地方走去。眼看相去不远了,眼前却隔了一条长巷,长巷两边都是泥鳅脊圃瓦盖的院墙,颇不好立脚,且伏在两间屋子的瓦槐里伸头向巷子里看时,就见有两盏纱罩宫灯,引着一对男女向前走去。那男子约有三十岁上下年纪,头戴纱帽。身穿着宝蓝色长袍,面目看不十分仔细。但听那相扶他的妇人道:“今天父亲恁般喜欢,相公好酒量,也吃的多了。”
“今日尽是高兴。那青州的慕容知府是宫里头的慕容贵妃的哥哥,他愿意襄助我府,实乃天助我也。青州人马众多,且有勇将霹雳火秦明,配合着我济州人马,那窝草寇如何是敌手?”
时迁还在想,在这州府官衙里,兀谁唤那父亲称呼的?这岂不是张叔夜那厮的儿子、儿媳么?却保不准就是自己的‘恩人’。错非那张伯奋、张仲熊里有一个拿棍重伤了刘唐,要那阮二哥去建康府向请安道全,自己如何能入伙梁山?却不想转而就听到了如此消息。
时迁有心拿出手弩来,一箭收了下头人性命,却又怕误了山寨事。他与韩伯龙此行济州府城的目的有二,一是赚走陆爽一门;二是把张叔夜手中的信鸽尽数弄死。现今又探得这般消息,可不能有半点的疏忽。
犹豫再三,时迁没去下手。别说他担负‘重任’,他本身就是个偷儿,不是刺客。天性上就只愿意来无影去无踪,而不想被官府堵在城中,全力缉捕追杀。
望着这对男女去远了,时迁转身回来,见右边院落里有架紫藤,顺花架柱子溜了下来。挨墙踅过了长巷,对面一个海棠叶的窄门,正接着迥廊。踅进门,立刻爬上迥廊的盖顶,踏上屋脊,绕过了那座灯火辉煌、笙歌缭绕的院落,后花院已在面前。
却还有一道院子来相隔。时迁溜到屋檐下,从腰后取出那扒钩,钩实了,两手抓住绳索,身子猛地向上一蹿,作个打秋千的式子,倒荡回来时候,脚尖向上,身子倒翻来,两脚平空一勾,挂住了屋檐,一个鲤鱼大打挺,人便站在瓦檐上。
如此动作,他轻身功夫便是再好,却也免不了出响动。要知道这里是知府衙门,侍女奴仆众多,当下就听人惊道:“什么东西响?”
却见那星月光亮映照着一片幽深,斜斜照射着,地上有两个淡淡的人影,正贴走廊上的柱子。时迁当即摒不住呼吸,将身子贴在房顶。
有个女子的声音低低答道:“今夜官人大宴群宾,饮酒来的畅快,这里怎么有人来,定是谁喂养的花狸猫。”时迁便喵地作了一声猫叫,悄悄在屋顶上爬开,离远了才回头张望,却见那对狗男女又搂抱在一处,亲亲热热。
做为一个贼偷儿,时迁夜走豪门大户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这种龌龊。便是那少爷亵庶母的,贵妇养小厮的,也自见过。若是兴致来了,还能添一把火,乐得看那富贵人家丢人现眼。
但是近日却非是旧日。顺着屋檐往里走,好不容易听到那鸽子声,速速把事儿做了,就急忙折回了王定六店中。那自然是与王定六说到了青州的消息,彼此面上尽染上忧愁。
时迁在王定六处略作歇脚,便连夜缒城而出,与那韩伯龙在水边汇合。一船人连夜赶回山寨不提。
只说现今的陆谦,目光看着面前一脸兴奋之色的晁盖,还有他身后那一脸微笑的智多星吴用,和一个身高六尺有余,头绾两枚鬅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白肉脚衬着多耳麻鞋,锦囊手拿着鳖壳扇子。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的高大道人。知晓水浒脉络的诸位看官就都该知道这道人是谁,晁天王此上梁山亦是为了何事了。
入云龙公孙胜还是来投奔的晁盖,而后这位晁天王上山也的确是来说那蔡京的生辰纲的。这位入云龙在江湖上名头也自一般,留下的事迹也不出众,但似乎非常投晁盖的脾性,不然他不会这般轻易地就带这人上梁山泊来走一遭。
只不过这晁盖此次来山寨却不是为了劫生辰纲的,虽然他言行里的的确确就是关系到生辰纲,可他此行目的却是给知县曹京做说客,受其所托,请求陆谦不要去劫生辰纲的。
那生辰纲从大名府出,不一路直奔东京去,却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济州,来到郓城,在黄泥岗上溜达一圈,然后再向西去东京,陆谦不去考虑其中原因是什么,却知道这玩意儿就好比他口边的肥肉,嘴巴一张就能咬下来;这世上很多人也都如此认为,包括那曹京。他很清楚梁山泊的实力有多大,郓城县根本抵挡不起,且听闻此遭那生辰纲并无人马护送。所以他央求晁盖来相求陆谦,而作为回报,他甚至可以私下里交付梁山五千斤好铁。还许诺就此与梁山泊‘秋毫无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