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尔克叼着烟,吸了一口后丢到地上踩灭,眯着眼睛看了看相机里的照片,似乎不太满意,又对着那人拿着纸条的手拍了几张。
“你还是赶快离开吧,这些年都死了多少战地记者了,老白和他老婆不就是昨天死的?被*打中,你说何必呢?自己国家平平安安的,来这地方受这罪。”那男人很是担忧地看着肖尔克,劝道。
肖尔克摇了摇头:“我是战地记者,我不能走。”
“那么多战地记者都走了,顶多呆一个月,拍一些照片就走了,我听说他们回去后随随便便写一本战地记者的书都能大卖,赚很多钱的,你何必在这里……”
肖尔克再一次摇了摇头,他眯着眼睛审视着相机里的照片,说道:“我还没拍到真相呢。”
“命都不要了?!”
“嗯。”肖尔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罗伯特;卡帕说的,‘战地记者手中的赌注就是自己的性命,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炮火不够近。'”
性命,是战地记者的赌注。
只是有的战地记者愿意为真相赌上性命,有的不愿意。
颜九成听着,眉头皱了皱,听着肖尔克的言语,这就是一个特别热血的战地记者,似乎不像是坏人。
“地址也有了,你先走吧,我得去拍一下。”肖尔克将相机挂在身上,说道。
“你小心,我走了。”那人捂住胸口的钱,消失在岔路口。
肖尔克快速往前,颜九成紧随其后,只是怕暴露了自己,所以离他约莫五十米远的距离,有时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他走的是什么方向,有时听不到声音,只能通过脑海中的地图来推测肖尔克去了哪里。
约莫跑了十几分钟,肖尔克的声音消失在了地道里,颜九成看了看四周,上去,便是离国际记者站的直线距离起码一千米的地方了。
这里是居民区附近,住了形形*不同的人,有贫民,也有某些组织的据点。
这附近有五个出口,颜九成选择了远离路口的一个出口,爬了上去。
一上去,便听到了低低的压抑的却有些稚嫩的哭泣声,让人一听心都碎了,他连忙躲到一边,偷偷往路口一看,看到了一个小姑娘,黑色的皮肤,跪在地上,她的面前是一具无头尸体。
颜九成愣了下,这不是刚刚在车上被人拦截,那个黑皮肤,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吗?
“哥哥……”小女孩捂住嘴,似乎很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可是又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还是不可控地响起。
看来,倒在地上的尸体是她的哥哥了,只是在颜九成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脚,身上那一截被土墙挡住了,不过看地上流淌过来的血,怕是刚死亡没多久。
联想到刚刚听到的枪声,应该就是刚刚枪战中死亡的。
按照寻常的想法,看到这一幕应该会立刻上前抱起小女孩,毕竟一个四五岁的姑娘跪在尸体面前,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却也就出了声,太让人心酸了。
而且太危险了,这里刚刚生完枪战,搞不好还会有。抱起她,安抚她,带她离开,是正常人会想到的步骤。
可到达这里的肖尔克却并没有这么做,他快速地拿出相机,对准小女孩和那具尸体,咔咔咔地拍了起来。
四面八方拍了好几张。
“你别拍了!”小姑娘突然嚎哭了起来,她拿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肖尔克砸去:“你们这群恶魔!”
肖尔克也不躲,而是更快地按下了快门,记录下石头丢过来那一瞬间,小女孩脸上的愤怒。
颜九成的手表对准了这一切,他猫着腰转向了另一边,想看看这具尸体是什么样的人,抓过去一看,他愣住了。
尸体的头已经被割掉。
胸口一个大洞。
小女孩满身血,跪在这具无头男尸的旁边,再也顾不上安全不安全,嚎哭着朝着肖尔克丢着石头,嚷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滚!你滚!你们这群恶魔!”
哭声响彻整条街道。
突然,远处传来了哒地一声枪声。
小女孩吓得一抖,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巨大的恐惧让她一下就尿了,浑身哆哆嗦嗦地,小裙子上全是尿和那具尸体的血。
“没见过死人啊!再哭给你一枪子!”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了过来:“吵死了!”
颜九成很想冲过去抱起小女孩离开这地狱。
可是他不能。
因为肖尔克还没走,他还在对着小女孩狂拍,咔咔咔咔地声音,伴随着小女孩死死地闭着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哭成声的无助和恐惧,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地冰冷。
地狱里的照相机,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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