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回到淇门时,实际已经腊月底,再过两天便是除夕。李从璟带回大堆战利品,回镇治后,立即令卫道着手处理,甲胄战马等军事物资统一登记入库。至于钱财等物,拿出一部分,确保除夕夜前让众将士和官吏都领到该领的福利。他这回跑长和一趟,一半原因在此,自然要办妥。
不过这可苦了卫道,只能召集官吏,连夜开工。不过分钱这种好事,再如何连夜干,大伙儿也都是有激情的。军中奖赏,皆有制度,不可能像梁山好汉一样,一波都给下去。不过这回是年关,许多奖赏皆是福利,办起来倒也不太难。
从长和运回来的物资,除却应付这回年关,以李从璟对百战军的巨大日常开销,也能维持一阵了。至于其中兵甲等物,则是甩给章子云,让他好生统计,然后分给百战军中兵甲没有供应上的将士。
这些事李从璟向来不会亲力亲为,作为领头的人,他的任务就是安排人去做这些事。而他自己,在经过长和一役之后,也需要休整。借着这回春节,正好放松几天,毕竟他再能搞,也是个人。
从镇治回府,天色尚早。
淇门改造完成之后,军营和镇治也重新搬进城中,李从璟也是在城中选了一处宅院,作为府邸。毕竟他现在是淇门实际上的瓢把子,各方面关系都要照料,要统筹全局,再住在军营已经不合适。
府院其实不大,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因为府上实际上没什么人,除却上回李从璟老娘给他送过来的暖床丫鬟小宛,也就只有三两个仆役,照顾李从璟的饮食起居而已。李从璟不是一个虚荣心很强的人,也没必要去弄那些没有必要的排场,有个地方落脚、招待客人也就可以了。
刚进门,小宛就踩着小碎步跑过来,睁着大眼睛神秘兮兮的对李从璟道:“公子,老将军来了!”
“父亲来了?”李从璟闻言大喜,小宛口中的老将军,自然只能是李嗣源。先前就听说年关前李嗣源会过来,是以李从璟这会儿只欣喜并不惊讶。
穿过前院中厅,来到后院,就见空地上有一位精神闪烁的黑袍老者,正和两名青壮后生,在比划拳脚。后院的这个院子,被李从璟布置成一个小校场,校场两边,是两排兵器架,还有他练拳脚的木人桩。莫离曾今就此嘲笑过李从璟,说他完全丢弃了读书人的雅致。
那黑袍老者,双目如鹰和李从璟如出一辙,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正是李嗣源。
上回见李嗣源,还是在从马直军中,转眼间好几个月过去,再见到这一世的便宜老爹,李从璟很亲切,老远喊道:“老爹,孩儿回来了!”
李嗣源转身瞧见李从璟,哈哈一笑,“哈哈,我儿大胜而归,端得是好样的。过来让老爹瞧瞧,真不愧是我儿,这明光甲穿在身上,很像那么回事,有老子当年的精气神!”
李从璟刚从镇治回家,甲胄还未来得及脱去,他先是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笑道:“虎父无犬子,孩儿怎敢掉了老爹的威风!老爹,你何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让人去叫孩儿?”
“今日方到,有什么好叫的,左右正事要紧。前几日就准备过来,听说你正出征,这便延后了几日。臭小子,老子还以为年前见不着你了,亏你还知道年关前回来!”李嗣源佯怒道,话里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当然要回来,梁地的人可是不大友好。”李从璟笑道。说着,向李从璟身后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抱拳道:“三哥,别来无恙?”
那浓眉大眼的汉子笑着回应:“上次一别之后跟着咱父亲打了几仗,不过可不比老弟手笔惊人,这百战军都指挥使的位置,坐上去滋味如何?”
“运气好些罢了,都是为大晋效力。”李从璟笑着道。
李从璟是李嗣源长子,亲生的,这位汉子却是李嗣源很早以前收的义子,人称阿三,打小跟着李嗣源,这些年李嗣源南征北战,也是随其左右,是其左膀右臂。
这汉子,便是李从珂。
——李从珂对李嗣源倒确是一片赤诚之心,李嗣源后来当上皇帝之后,有人在他面前进谗,说了李从珂很多罪状,李嗣源大怒道:“朕昔为小校时,家况贫苦,赖此儿负石灰、收马粪,得钱养活。朕今日贵为天子,难道不能庇佑一儿?”可见李嗣源和李从珂父子情深。
李从璟对李从珂的感情比较复杂。
在后世时,李从璟虽未研究过五代史,但好歹是个文科生,对李从珂也是有印象的。原本的历史上,李嗣源称帝八年后驾崩,因为彼时李从璟这具身体早已死亡,其第三子李从厚继位。李从厚继位还没半年,就给人推翻统治,不久遇害。而那个造反推翻李从厚统治,抢了他皇帝宝座的,就是眼前的李从珂。
至于李从璟亲二弟李从荣,则是在李嗣源还没死的时候兵变夺权,然后给灭了。
李从璟打小和李从珂熟识,在李从璟有意为之下,两人私交还不错。打过招呼,李从璟又对李嗣源身旁另一位,看起来在而立之年左右,沉默寡言的汉子道:“石兄,近来可好?”
如果说李从珂生得英俊帅气,那这位大哥,长相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实在是跟英俊扯不上半点关系,一张国字脸就像一柄板斧,他当下也回应道:“劳贤弟挂念,有我父在,一切都好。”
这位国字脸汉子,是李从璟的三姐夫,他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石敬瑭。不错,这位就是后来投靠契丹,献出幽云十六州的儿皇帝。彼时石敬瑭向契丹耶律德光搬救兵,推翻的就是先前那位仁兄——李从珂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