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如胭脂梅花的贴子在地上飞舞盘旋,最后蝴蝶断翅般落到芍药根下,添上的不但是黄泥地面一抹嫣红,还有文天父女的一道心伤。
送贴子的奴仆让这举动吓了一跳,心惊胆战中对文天望了望。
当年为这位爷亲事闹的太师雷霆怒作,他是知道的。太师让送请帖,身为奴仆他不能知道贴子的内容。
但请不到客人,却又是他的责任。
双膝一沉,直接跪了下来苦苦恳求:“贴子是太师亲手所写,天大爷您知道,请什么人,小的不当家。您不收这张贴子,明儿不肯去,按家里的规矩,小的就要让撵出去……”
说着话的功夫,“通通”,伏地磕着响头。
这个震撼不比四老爷闯进来的小,把文无忧又吓一跳。差一点儿,无忧打算同情他——但瞬间想到这悲惨举动不过是宇文家虚伪的做作,最终逼迫爹爹和自己承认这张羞辱性的请帖。文无忧涨红面庞,瞬间愤怒的跟个烧红的炭火般火爆。
有能耐欺负人,倒是有能耐自己当面来说啊?
拿个下人奴仆做幌子,可真真是做得出来。
“爹爹别心软,这与送贴子的无关,横竖有人要恼,再为难送贴子的也没有作用,他得自己个儿来才行。”文无忧的小手动了几动,很想老大耳括子抽人那感觉。
文天铁青的面上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有解释,却对一直跪地的奴仆有一丝怜悯之色。这神色落在文无忧眼睛里,她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有一句话在内心呼啸而出。
奴仆要遭殃的话竟然是真的……这这……无忧怒的山塌海陷一般,本来斥责奴仆装腔作势的话一古脑儿堵在喉咙口上,一个字也出不来。就眼前的局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要么收下这蔑视母亲的贴子,要么眼睁睁看着奴仆遭殃。好似冰与火的磨难,不管前进还是后退总得遇上一个,让人进退两难,不知道最终伤害谁才最合适。
父女都僵在原地,内心猛烈的交战着。院门内的地面,也依然让砰然有声的磕响着……。都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场面,一只雪白的柔荑伸了出来。
“春草,把贴子给我。”顾氏微笑的跟她平时一样温婉。
文无忧打个激灵:“母亲,您不去,爹爹和我都不会去!”
春草也为主人生气,本就不想捡,闻言故意停下脚步,对顾氏做个“姑娘话,春草很为难,还是不捡了吧”的神情?
顾氏对她含笑再一个示意,春草骨嘟着嘴儿去了。眉眼儿怏怏的回来时,见无忧姑娘同她一样悻悻不乐,顾氏正劝解着。
“太师眼里从来没有我,这也很好,我眼里也不用有他,我也省事儿。但无忧怎么能不去呢?无忧是爹爹心爱的女儿啊,自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顾氏的好女儿。”
不卑不亢的话,让文天铁青的面色稍有缓和,也让文无忧稍有点儿欢喜。
想想母亲说的对,不请母亲分明是不想承认,那无忧就去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母亲是顾氏,是忽略不得的人。
沾上泥土又粘上几片花瓣的大红请帖,由文无忧收下来。
为的奴仆松一口气,抚一抚额头上青肿,暗道今天这一劫总算过去。道谢过起身,一指跟随他来的几个奴仆,陪笑道:“听说门坏了,小的带些人来修理。有点儿吵,请不要见怪才是。”
文无忧心里纳闷到极点,不管怎么看,这份儿态度,这份儿殷勤,宇文家很看重爹爹,就是四老爷的落荒而逃,也表示爹爹的重要性。却独把母亲轻蔑,这是什么原因?
奴仆“砰砰啪啪”修起门来,文无忧依前请父母亲坐下,语气愈急迫:“爹爹,为什么这个家里的人不喜欢母亲?为什么他们要为小事苛责下人?您把姓改了,是因为他们清一色的眼神不好,担心别人把您也错看成眼神差的人?”
顾氏微微一乐,在女儿细嫩的小面颊上轻拧一把,柔声道:“纵然不喜欢母亲,也是无忧的长辈。”
“你呀,心地永远是这样的好。”文天对着她看过来,也是十分的温柔。
两片红云染上顾氏面容,她深情的望向丈夫,嘴角的笑容仿佛还是那年相遇时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