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霜自他抱着个小姑娘进门的那一刻眼神便呆滞了,听他吩咐,忙恭敬称是,一个“是”字才出口,赵戈人已经到了门槛之外。
莫染霜呆立半晌,走到床前,犹犹豫豫的低声叫道:“阿弃?”
她觉得那应该是阿弃,但是也不敢完全肯定,毕竟是蒙着盖头的。
白玉茗小背篓还没取,头冲里斜卧,顺手捞过被子蒙住了头,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说话声,“染霜姐姐,我困死了,让我睡一会儿。”
一个青青的、不知名的野果子自白玉茗的小背篓里滚出来,一把碧绿的野菜也悄悄冒出了头。
莫染霜站立不稳,低低一声呻-吟,跪坐在地上。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委实太奇怪 、太惊悚了……
白玉茗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心太宽,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莫染霜颤颤微微替她把小背篓取下,又替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坐在椅子上呆。
白玉茗一觉睡醒,已是在车上了。
车上遮着厚厚的帷幕,看不到车外的丝毫情形。
眼前黑沉沉的一片,车声辘辘,不知会被带到哪里。
她心中恐惧,眼睛一酸,就哭出来了。
“阿弃醒了?”旁边窸窸碎碎的声响,片刻后升起蜡烛的光亮,和莫染霜朦胧的面庞,“阿弃莫怕。咱们这是回光州城,你不会背井离乡的。”
莫染霜怜惜阿弃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语调温柔。
白玉茗见到莫染霜,像见到亲人似的,扑到她怀里轻声哭泣。
莫染霜忙抱着她拍了拍,“莫怕莫怕。”
白玉茗偷眼往四周瞧了瞧,“这么黑呀,我最怕黑了……”
莫染霜柔声道:“这是我家世子爷吩咐的。我们做下人只管听命行事,并不知道世子爷的意图。不过我私下里猜测,世子爷应该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吧。”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却唯恐阿弃是傻女,不明白,莫染霜又进一步解释道:“人在睡觉时,若有光亮,便睡不好。帷幕将光亮遮住了,你便可以睡踏实了。”
“嗯。”白玉茗乖乖蜷缩在莫染霜怀里,小猫似的。
莫染霜低头要跟她说话,却见她打了个呵欠,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觉好笑。
傻人有傻福啊。
白玉茗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小而洁净的屋子里,和莫染霜一起住。
白玉茗知道雍王府这是不放心她,让莫染霜看着她,也不以为异。
早起后,白玉茗脸也没洗,便趿着鞋子在廊下逗笼子里的百灵鸟。这院子不大,来往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做粗使的婆子埋头清扫庭院。
莫染霜一大早就办事去了,这院子里除了白玉茗的逗鸟声,就是婆子沙沙沙的扫地声。
外面传来几声吼叫,乍一听上去像犬吠声,但听过狼嚎的人会知道,那是狼的叫声。
白玉茗曾经和白玉格野心勃勃的要套条狼回来养,两人是见过真狼的,自然听得出是狼叫。
白玉茗心中警觉。
好端端的,府里怎会有狼?白玉格是从小调皮到大,才到想套条狼回来驯养,雍王府不会也有人想养狼吧?
一个身材矮小、细眉细眼的童儿偷偷摸摸的向院里探头。
白玉茗一看到他,他便缩回去了,继而又传来狼叫声。
原来狼叫声是这童儿出来的。
那婆子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还在哗哗哗的扫地。
白玉茗恍然。原来这婆子是个聋子。
童儿又探头往里边看。
白玉茗二话不说,冲过去抢了那婆子的扫把,便飞奔着向那童儿拍过去了,“大白天的学狼叫,你想吓死人呀!”
童儿被白玉茗撵得乱跑乱叫。
“学狼叫吓人,我打死你!”白玉茗下手越来越狠。
莫染霜和莫染尘兄妹远远的看着,莫染霜道:“我就说了嘛,阿弃是个被抛弃的傻姑娘,根本不会和覃家的案子有牵连。看看,覃家的暗号出去,她拿扫把就打。”
莫染尘道:“话虽这么说,但她好巧不巧的正好在钓鱼吃鱼,池塘中又一无所获,查一查去去嫌疑也好。”
莫染霜点头,“哥哥去禀报世子爷,我拦着阿弃,莫让她把人真打伤了。”
兄妹二人分头行事。
莫染霜拦下了白玉茗。白玉茗气呼呼的,小脸胀得通红,“他学狼叫!狼是会吃人的呀,我小时候就差点儿让狼给吃了,这坏小子学狼叫!”莫染霜安慰她道:“这小子不对,我替你打他。”那童儿却机灵的很,莫染霜劝白玉茗的功夫,他撒丫子溜了。
“下次别让我抓着你!”白玉茗冲着那童儿的背影大叫。
“算了,小孩子调皮。”莫染霜笑着劝道。
白玉茗任由莫染霜牵着手往回走,心中得意之极。方才那一定是覃家的暗号了,她没上当,嫌疑洗清,想必再过几天就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白玉茗没了心事,装傻姑娘更是装上了瘾,倒是和莫染霜相处得很融洽。
次日,莫染霜带白玉茗出了院子,各自上了一乘小轿。轿子晃晃悠悠的,也不知是去哪儿。一路之上白玉茗叫了莫染霜好几声,莫染霜都不曾应答。下轿之后,白玉茗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身在何处,便被人用黑带把眼睛蒙上了,苍老的女人声音透着威严,“不许说话,跟着我走!”
白玉茗啰啰嗦嗦被这人牵着走。
她感觉到自己是一下往下的,踩的是向下的楼梯。
一路往下,感觉周围越来越阴森森的。
“我没做坏事,不想下地狱……”白玉茗害怕,挣扎着不肯再往下走。
“这是牢狱,不是地狱。”那苍老的女人声音透着讥讽和不耐烦。
白玉茗被人大力一拽,跌跌撞撞的继续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了。
白玉茗被人摘了蒙眼的黑带。
朦朦胧胧的灯光,虚浮闪烁的人影,她晕了一会儿,眼花了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是阴森的牢狱。那被重重铁锁锁着的犯人,头散乱,血迹斑斑,正是盐运使覃淡。
白玉茗心中一松。
她是见过覃淡的,但覃淡没见过她。
覃淡初到光州履新,也曾到白府拜望,但白熹早就听说此人好色,尤其偏爱幼女,便不肯让女儿们出面拜见。故此,白玉莹、白玉苹和白玉茗,覃淡都没有见过,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