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杵着干吗?还不赶紧滚蛋!惹得少爷了脾气,连皮剥了你的!”华服少年端坐在马上,手中的马鞭子猛地挥向地上那人。
那人身手倒也迅捷,侧身躲过了夹风而来的鞭子,右手一探,“砰”的一声紧紧攥住了马鞭。
“作死!”华服少年大怒,探手就要抽腰间的佩剑。
几个帮闲的随从此时恰瞧见一副看好戏状的宇文睿。他们之前遥遥远望见过皇帝,虽然看不十分真切,可仕宦贵族家的奴才总也是有几分眼界的,宇文睿的穿着气度,以及随从人等,已经让他们清楚意识到了来者是何人。
几个帮闲脸色骤变,鼓着腮帮压低声音唤着不知祸事临头的华服少年。
“二爷!二爷!”
华服少年却也有几分能耐,他已然觉察出了气氛的异样。他一扭身,惊见身后的小皇帝,一张脸瞬间煞白,马鞭也顾不得了,手一抖,又一松。地上那人正用力扯着那马鞭,不提防他脱手,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一众人连滚带爬地下了马,俱都拜伏于地。
华服少年更是虔诚:“臣秦烁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内心很想在他撅起的屁股上揣上那么一脚,然而,她说出口的却是:“成国公家的二公子?”
秦烁听得皇帝不仅知道自己是哪家的,还知道自己在家中的排行,不由得心中暗喜,言语中更是难掩的得意:“正是臣!陛下好记性!”
好记性个屁!朕还不是刚刚听阿嫂说的?
宇文睿暗暗磨着牙:就这幅纨绔模样,还想给朕当后君?哼!你才该撒泡尿照照!
“秦二公子好兴致啊!”宇文睿勾起唇角,脸上却没有分毫的笑意。
秦烁听得皇帝这般说,愈得意,竟浑然忘了礼数,扬起脸直直盯着皇帝的脸——
离得这般近,皇帝的面容他看得更清楚。那张脸虽然不是他见过的最美最惊艳的,但是那份英气与贵气交相辉映的气度,绝非他所见识过的女子可相比拟的。见皇帝竟然对着自己勾起唇角,秦烁一颗心砰砰乱跳,喉头难抑地用力吞咽了一下。
宇文睿岂会看不清楚他此刻的模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她脸色突地一变,仿佛晴空万里“喀啦啦”几声惊雷,瞬间便阴云密布、狂风怒号。
“你是哪门子的臣!”
秦烁听得那一声夹着内力的质问在耳边炸响,身躯一哆嗦。他一时想不明白皇帝何以勃然变色。
“《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管理着朕的哪一州、哪一府?也敢自称为‘臣’!”
在宇文睿的逼视下,秦烁早就吓瘫了。他读书本就读得糊涂,一时之间哪里分得清这个“臣”字说的是“臣子”还是“臣民”?
迫于皇帝的气势,秦烁嗫嚅着,张了几次嘴,都不出半点儿声音。
宇文睿冷冷一哼,道:“看来朕真该督促督促学官了!我大周子弟的学识修养堪忧啊!”
她说着,凉凉地睨着秦烁。
秦烁垂着头,已然感到来自头顶的压力。他并非全然愚蠢无识之辈,听皇帝此言,已是清楚皇帝听到了自己之前的辱骂跋扈话语,这是在讽刺自己无知无识,更是不知礼,失了世家公子的身份。可面对这个大周江山最最尊贵的女子,又是初见便令自己怦然心动的人,他不甘心就此被划出后君的“备选圈子”。
秦烁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他双手抱拳,向上拜道:“陛下教训的是。秦烁必当谨记于心,时时自省!陛下躬临华阳围场主持秋狝,实我大周之幸事!秦烁方才射得黑熊一只,瑾以此敬奉我主。恭祝我主芳华万盛、龙骋万里!”
宇文睿倚在马上,笑吟吟地睨着秦烁。
好一张滑嘴!倒是祝得别致!
只是不知这张嘴糊弄过多少女子。哼!当朕是那起子庸脂俗粉吗?几句好听的就想哄得朕开心了?
“这熊是你打的?”宇文睿一指地上的黑熊。
“正是!”秦烁肃然道。
“哦?”宇文睿眉尖一挑,“这两箭射得倒好……”
“是小人射的?不是这位公子……”被忽略在一旁的雄壮少年突地开口。
宇文睿转脸看向他,眼中含笑。
少年穿着军士服色,应该是这华阳围场的护卫。
他被宇文睿盯着瞧,微黑的面庞突地一红,声音便小了下去。
“胡说!”秦烁抢白道,“陛下!这小兵不知从哪里来的,居然胆大包天来抢功劳……”
“这位公子,你方才身陷险境,若非小人一箭,这会子你命都没了!倒说小人抢什么功劳?”
宇文睿此时呵呵一笑:“有趣!既然你二人各执一词,口说无凭,来来来,让朕瞧瞧你们各自的本事!”
秦烁与那雄壮少年闻言,同时一呆。
宇文睿摘下自己的马鞭,扬手递向何冲:“去把朕的马鞭挂在那棵树的树枝上。”
她遥遥一指三十步开外的一棵粗树。
何冲领命而去。
宇文睿点指着那棵树道:“你二人各自射上一箭,让朕瞧瞧你们谁的箭法高深。”
秦烁忖着眼前的情状,暗自思量。他平日里弓马骑射还算不错,百步穿杨于他而言并非十分难事。可,眼下皇帝把自己的马鞭悬在三十步远的近处,这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该悬得远而又远,谁射得中谁的箭法高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