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地出了一会儿神,景砚实在无心睡眠,又躺不住,索性起身。
秉笔、侍墨都是经年侍候惯了她的。景砚既然起身,她们自然一水儿地侍奉下来,更衣,盥洗,梳妆
既是寻常日子,景砚又懒懒的,她便只着了半旧的衣裙,令侍女随意地挽了髻,依旧怔怔地呆坐在镜前。
秉笔和侍墨的手法都是利落的,今日太后的装扮又不费事,是以两个人很快便打点好了一切,却突然现太后不知何时起痴然地凝着梳妆镜出起神来。
二人初时不解,待得觉察到梳妆镜侧对着帐门,但凡帐帘有动静,都可以从中看到。
二人会意,心中偷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侧,体贴地为太后留出了镜中的空间。
景砚出了一会儿神,心里依旧是空落落的。之前,她从没觉得那扇帐帘如此厚重而寂寞,为什么,就没有人挑起它呢
难道无论是谁挑起那扇帐帘,自己都满怀期待吗
脑中盘旋着这个问题的一瞬,景砚的面庞不争气地红了:她是在期待宇文睿的出现吗
景砚不肯欺骗自己的心。期待就是期待,思念宇文睿就是思念宇文睿。
景砚动心过,爱过,她知道思念一个人、在意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这等话,她是绝不会说与宇文睿听的,因为那只会让宇文睿更加得意。
景砚咬了咬嘴唇,梦中的情形再次在她的脑中出现,那种艰涩的感觉,梗在心口,让她不快。
“皇帝起来了吗”她问。
“奴婢这便去瞧瞧。”侍墨连忙应道。
“若是还睡着,由她睡,莫扰了她。”景砚急忙嘱咐道。国事繁累,她再思念宇文睿,也不忍心扰了她的好梦。
侍墨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很快便折了回来。
“回禀主子,陛下身边的魏顺说,陛下天没亮就带着侍卫去燕水边钓鱼了。”
“什么时辰了”景砚站在账外,目不转睛地遥遥望着远处的大路,那里,通向几里外的燕水干流。
“辰时三刻了,太后,”申全毕恭毕敬地回答,又追上一句,“有何大人跟着呢,太后还请放宽心。”
景砚抿唇不语。
一个时辰前,她乍一听说宇文睿竟然天不亮就跑去燕水边垂钓,火气上腾,“这冤家又要作什么妖”几乎要冲口而出。
景砚是真的被吓怕了。宇文睿那一遭重伤,险些送了性命,如今想来,景砚仍心有余悸。如今北郑初平,人心不稳,天晓得会不会突然蹦出来个刺客。这种事,躲都躲不及,这冤家,居然还自己送上门去
一国之君,独自去野外垂钓,成何体统
景砚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她深知,她的无忧已经长大了,再不是曾经的那个懵懂顽童,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无论怎样,这大周的江山,如今都是宇文睿的江山,于声名尊荣,她该维护她的;于情于理,她该给她以尊重信任。
景砚于是不动声色地调了何冲,带着精骑兵去寻宇文睿,并护送她回来。
何冲是值得信重之臣,精骑兵也是大周的精锐,可是这颗心啊,不见到那人总是难以安稳。
直到那人的身影、坐骑在大路上隐隐出现,景砚才觉寻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随之而来的,便是满心的委屈和气闷。
宇文睿眼尖,早就看到了帐外殷殷观望的景砚,心头又是喜又是心疼。
她急催坐骑,抢近景砚,突的心念一动,忙唤过魏顺,从马鞍侧摘下渔篓推给他,又反复嘱咐他一番。
魏顺初时一怔,听了宇文睿的吩咐,忙不迭答应着。
宇文睿叮嘱再三,确认魏顺领会了,方放他抱着渔篓离去。再回身时,哪里还有景砚的踪影
宇文睿:“”
景砚的帐外,几名随身侍奉的都恭敬肃然而立。
帐帘紧掩。
帐内只有砚儿一人吗
宇文睿勾唇笑笑,她喜欢与景砚独处,唯有如此,她才可以无所顾忌地和景砚亲昵。咳,不一定是“那种”亲昵
砚儿脸皮儿薄,当着侍人的面,她受不得自己唤她唤得亲切。
不过,似乎这会子砚儿心情不大好
宇文睿摸了摸鼻子,朝立在帐外刚给自己行过礼的申全勾了勾手指。
申全会意,探着脑袋蹭了过来。
“太后刚才说什么没”宇文睿压低声音问。
申全怎么就觉得俩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流呢不过他可是忠于职守的,肃着脸一板一眼也压低声音回道:“她老人家并没说什么”
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宇文睿一爆栗:“胡说八道什么老人家明明花容月貌得很”
申全痛得咧嘴,心说在您眼里可不是“花容月貌”吗可太后在咱眼里那是上位的尊者啊,必须恭敬着些啊
他亦知道宇文睿如此对他,便是与他不见外,并非真心责怪他,旋即一龇牙,低笑道:“主子在这儿等您一个时辰了”
宇文睿闻言,面上一喜,继而又绷起面孔:“太后站了那么久,难道不累你们都不知道劝着些”
申全心里暗暗叫苦,心说“奴婢倒是劝了,也得能劝得动啊”
宇文睿已经撇开他,自顾自掀了帐帘入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