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瘦,指尖夹了根香烟,淡淡扫他们车子一眼后,掐断烟头回了屋。
景易收敛目光:“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成。”司机又说,“那我走了,易哥再见,欢喜姐再见。”
二人下车,穿过车辆进了门。
“景先生。”
刚换好鞋走到客厅,林欢喜就叫住了他。
“怎么?”
“我们谈谈好不好?”
她的神色看起来非常纠结,像是为某种决定困扰一般。
景易脱下风衣,说:“如果是谈离婚的话,我拒绝。”
他一早就看出林欢喜要说什么,做什么,如今他给出的答案干脆而又强硬。
林欢喜攥紧拳头,大步上前拉住准备上楼的景易。
“你别走,我们谈一下。”
景易不由讥笑出声:“好啊,你说,我听着,但也只是听着。”
林欢喜有些无力:“我忘了很多事情,也忘了你,虽然说我们结婚了,但我对你没什么感觉。要是我永远记不起来,那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所以……我们现在这样捆在一起很不公平。”
林欢喜想了很快,如今她缺失了有关景易的任何记忆,景易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如果是暂时的还好,可万一永远这样呢?
天快黑了。
瑰丽的晚霞遍布半个天边,客厅没开灯,万千霞光穿过落地窗,如同一层薄纱般笼罩在他身上。
景易看着她,瞳眸沾染着夕阳的色彩,深邃,看不透。
“所以你要和我离婚?”
“……嗯。”
“那你要是再记起来,是不是又要和我复婚?”
她沉默。
“林欢喜。”景易神色认真,“婚姻不是儿戏,我既然和你在一起,就做好和你共度余生的打算。”
“我……”
“你可以说你忘了我,但忘了我不能成为和我离婚的理由。”
他向林欢喜逼近,从身高带来的气势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林欢喜不由后退几步,腰身抵上身后的沙。
再无退路。
景易的双眸玄如黑井,直直穿透她的心底:“我不会和你离婚,这就是答案。”
“可是……”
“没有可是。”景易很是强势,“之前你死缠烂打追我七年,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现在你忘了也没关系,换我追你。”
天完全黑了。
林欢喜死死拽着身后沙,不由吞咽口唾沫,声音哆嗦:“景先生……”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欢喜:“你是不是……是不是看过《霸道总裁爱上我》啊?”
“……”
活活气死。
景易正要说什么时,林欢喜的肚子出咕噜一声响,瞬间打破这微妙的紧张氛围。
景易视线下落到她的肚子上。
林欢喜有些尴尬。
“……之前没吃饱。”
在这瞬间,他所有的生气都烟消云散,化作浓浓地无奈。
他将灯打开,明亮的灯光顿时驱散黑暗。
林欢喜挠挠头,走进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两颗鸡蛋和一小包面条。
正要动手做时,耳边传来男人清冽的嗓音:“我来。”
说着,面条和鸡蛋落在了景易手上。
“我会做,不用你。”
不久前才和人家说完离婚,现在还让他给自己做饭,未免过意不去。
“不用你给我老婆做饭。”景易说,“你出去。”
“……”
她没动,讪讪站在他身边:“那我洗菜吧。”
“不用。”
林欢喜更尴尬了:“我白吃白喝不太好,要不……我给你钱?”
说着,从裤兜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块和一块钱硬币,林欢喜瘪瘪嘴递过去:“只够一碗面钱,你别给我加蛋了。”
咔嚓。
景易捏碎了手上的蛋。
他说:“你昨天还睡了我,我身价上亿,你现在最少给我一亿。”
林欢喜有些懵。
“能拿出来吗?”
林欢喜摇头。
“拿不出来就离开厨房。”
林欢喜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出了厨房,没一会儿又折回来,将那皱皱巴巴的零钱塞到他的口袋,随后转身离开。
“……”
见人来了,等候许久的周秘书起身走来。
“人呢?”景易问,声线喑哑,带着疲倦。
周秘书低声说:“抢救呢,估计快出来了。”
听到前两个字,景易淡漠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抬眸盯着急诊室亮起的红灯,黑瞳中浮现出一抹急色,又很快掩盖。
周秘书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青紫的黑眼圈,喉头紧:“你先去歇会儿,等出来了我去找你……”
“你去歇着吧。”景易打断周秘书的话,“今天也够辛苦你了,我在这儿守着就好。”
“没事儿,我和你一起等。”
景易也没有勉强,有些倦怠的坐在了走廊供人休息的长椅上。
凌晨一点的医院寂寥,耳边充斥着雨滴拍打窗户的噼啪声,一声接着一声,略显烦乱。
景易垂眸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神色暗沉几分。
今天是他和林欢喜扯证的第二天,然而就在三个小时前,周秘书告知林欢喜出了车祸,正在抢救。
接到电话的景易正在片场进行拍摄,他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这可能又是林欢喜闹出的恶作剧;随后,恐惧犹如狂风骤雨般向他袭来。
他害怕失去林欢喜。
景易是演艺圈的一线大腕,性格较为木讷,自拿了国际影帝后,各式各样的明星花旦小鲜肉向他接近,想依靠身体抱上景易这条粗大腿,然而景易从不为所动。直到林欢喜出现,光明正大和他说“我是为了你追你才进的这个圈儿”,她说她从十八岁就喜欢着他,说什么不睡景易誓不为人,后来各种死缠烂打,一路攀爬成为景易的经纪人,再后来,林欢喜爬到了他床上,爬到了景太太这个位置。
“喝点水。”周秘书怕景易吃不消,将手上没开盖的矿泉水递到景易手上。
“不用。”景易摇头,神色较为落寞,他微微低头,唇畔轻轻碰了碰无名指上的婚戒。
等她醒来,景易就告诉林欢喜自己有多爱她……
*
晨光微暖,缕缕光线透过窗户洒满整个房间。
苏醒不久的林欢喜慢慢支起身子,她手上插着输液管子,全身酸软使不上一点力气。林欢喜脑袋很沉,无法完成砖头这项动作,她只能转动眼珠子来张望打量身处的环境,她像是在医院,所处的病房装修豪华,一看就知道住一晚不便宜。
林欢喜盯着自己那打着石膏的左脚,眼神直。
这是什么情况?
她昨晚上还看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怎么一醒来就伤筋动骨,满身绷带?
穿越……了?
还是……
夺舍……了?
林欢喜抬手扶额,结果刚一碰,就疼的林欢喜痛呼出声。
正当她龇牙咧嘴时,门把拧动,一人走了进来。
林欢喜分神看去,日光微醺,他修长的身影笼罩其中,略显晃眼。
林欢喜眨眨眼,这一看,彻底让林欢喜失了魂儿。
男人气质颇好,白净不说,还长得俊朗,那双看向林欢喜的双眸如同星辰,耀眼夺目。他冲林欢喜勾唇一笑,颊边的小梨涡分外勾人。
林欢喜心跳停滞半秒,瞬间觉得整个心房都开满了艳丽的花朵。
他一步一步向林欢喜接近,长臂一伸,拉开椅子坐到病床前,清澈的瞳眸望着她:“你好些了吗?”
“……”
要命,声音也这么勾魂夺魄。
林欢喜心跳如雷,白皙的皮肤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庄枫见她神色不太自然,皱皱眉,脸往过贴了几公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你等着啊,我去找医生过来。”
见人要走,林欢喜赶忙抑制:“不……不用,就是……就是有点热。”
这一开口,林欢喜又出神了,声音怎么感觉有些不太一样?难不成……难不成她真穿越,真夺舍了?
林欢喜没来得及多想,他又笑了:“那就成,欢喜你好好躺着,等一会儿易哥来看你,他正和主治医生问你的病情呢。”
他叫自己欢喜。
林欢喜松了口气,看样子没穿越,也没夺舍。
她又细细打量着坐在眼前的青年,凑近了看现青年更是英俊好看。鼻梁挺直,浓眉,大眼,睫毛卷翘,唇角习惯性扬着,气质明媚的像是正午阳光。
林欢喜心中小鹿乱撞,手指又是紧张又是忐忑的攥着盖在身上的床单:“你……你长得真好看。”
说完,林欢喜害羞的低下了头。
庄枫愣了下,颊边的酒窝深了深:“嫂子,你也长得好看。”
被夸好看的林欢喜更是害羞的不知所措,可下一秒,脸上的羞涩逐渐散去,看着他的眼神呆滞:“你……你叫我什么?”
庄枫笑眯眯:“嫂子。”
“嫂……嫂什么?”
庄枫笑眯眯重复:“嫂子。”
林欢喜又惊恐又惊愕:“你……你不要乱叫,我还是个高中生,没……没谈过恋爱的!”
她这么一说,庄枫笑容凝固,意识到有些不对。
庄枫正要开口时,门再次被推开。
林欢喜抬眸看去,站在门口的男人身形颀长,白衬衫微微褶皱,他黑色的丝略显凌乱,双眸通红像是一宿没睡。比起阳光可亲的庄枫来,这个人给林欢喜的感觉未免阴沉不善。
此时他的视线猛然锁定病床上的林欢喜,林欢喜呼吸窒住,定定与他对视着。
林欢喜有些后背凉,因为眼前的人让林欢喜想到了自己不言苟笑的教导主任,给人的气势一样一样的。
她攥攥拳头,冲他挥挥手:“你……你好。”
模样怯生生的,看着有点可怜。
景易眉头动动,隐隐觉得林欢喜有些不对劲儿。
庄枫说:“嫂子有点不正常,我看我去叫医生来吧。”
听他又叫自个儿嫂子,林欢喜脸色当下一沉:“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乱说话呀,都说了我不是你嫂子。”
景易眉头皱得更紧。
庄枫有些无奈说:“看吧……很不正常。”
以前林欢喜听到庄枫叫她嫂子,高兴的像是二百斤的孩子,现在可好,一脸不满和嫌弃。
庄枫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此景此景让他不得不想起八点档电视剧。
庄枫指向身边的景易,小心问:“你知道这是谁吗?”
林欢喜:“反正不会是我老公。”
庄枫:“……他就是你老公。”
“……”
房间顿时陷入沉默。
林欢喜怔愕,嘴唇哆嗦,大脑一片空白:“你……你别胡说。”
她……她怎么会嫁给教导主任呢!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了,这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年龄都够当她爹了。
庄枫叹气:“我去叫医生来。”
说完,庄枫转身离开。
房间只留下了林欢喜和景易。
景易上前几步,垂眸凝望着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的林欢喜,因为一晚上没喝水,嗓音有些干涩:“真不记得我是谁?”
林欢喜哆哆嗦嗦,眼眶通红,充斥着泪水:“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
被称为这位先生的景易哑口无言。
他至今记得林欢喜当初没皮没脸在他楼下唱情歌的样子;也记得林欢喜每天各种和他花样求婚的情形,可以说景易是“被迫”无奈和林欢喜结成夫妻的。
结果呢?
刚领证的妻子说不认识他。
如今最为绝望的要属林欢喜。
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乖孩子,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因为长得好看,每天上学都会有小年轻冲林欢喜吹口哨,上节体育课都会被三个以上的学长学弟塞小纸条,可作为三好学生,林欢喜从来没有早恋的念头,她只想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再和像庄枫那类型的男孩子结婚。
然而……
一觉醒来全变样了。
她全身是伤,大脑浑噩,被告知有了老公。
老公还……
林欢喜小心瞄了景易一眼。
老公还长了一张死人脸。
这一切绝对不是真的!
想着,林欢喜翻身就要下床。
看到她的动作,景易心中一个咯噔,他几乎是身体本能的护住林欢喜,额头因为紧张而青筋凸起,声音中带着不易觉察的急色:“你做什么?摔下来怎么办?”
林欢喜最怕这种威严又不言苟笑的男人,当下老实,战战兢兢道:“我……我想去照镜子。”
景易蹙眉:“照镜子?”
林欢喜点头,一本正经:“这位先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我穿越了。”
景易:“……”
镜子里的林欢喜精致迷人,气质出挑。
没等林欢喜点头,一直沉默不语的景易突然开口:“耳环和项链去掉吧。”
林欢喜摸上漂亮的水晶耳坠:“为什么?”
“你要装成大病初愈,这样记者不会舍得刁难你,把头也放下来。”
听起来很有道理。
林欢喜依依不舍摘下耳环和项链,化妆师帮着松开带,她一头奶奶色的长柔顺披在肩上,看向镜子的眼神干净,竟像是刚进校门的大学生。
“你一会儿就用这种眼神看着记者。”
“什么眼神?”
“装可怜的眼神。”说完,景易拍了拍她的头,拉着林欢喜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