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不疑有他,只当是孩子好奇,便叹息道:“你祖母念叨着你二叔呢!总是小儿子,舍得不他一个人留在苏州守着祖产的。”
许妙芸对这些都是熟知的,祖母张氏确实有些偏心,儿子里头偏疼小儿子,孙子孙女里头,却偏疼她一个。
“母亲又说这些做什么,母亲只管放心,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冯氏当年是跟着许妙芸的父亲许长栋刚来申城的时候,很是吃过一段苦的,那时候生意艰辛,也唯有二老爷家还有些积余,谁知竟不肯相借。
后来幸亏有新开的洋行,肯借贷了钱出来,让许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这些年在申城又是买宅子,又是置产业,又把老太太接到了这个花花世界里来。
老太太原本是不想来的,可又念着许妙芸是她一手带大的,终究是不放心她在这里,所以也就跟着出来了。此后便也只有年底回乡祭祖的时候,才去祖宅里住一住。
“你不知道,自从你那两个堂姐来了,你祖母都快把她们捧着上天去了,日日喊着她们到处逛,绸缎、衣服、饰,不知买了多少!”冯氏说着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是心疼钱,只是想着老太太以前偏疼你的,如今你才回来,见着了只怕心里难受。”
冯氏这话确实没说错的,前世许妙芸讨厌两个堂姐,也多因此而起。只不过那时候她们来的迟,许妙芸已经早早的在家了而已。虽然老太太后来也说了,那是因为这些年她一直住在申城,觉得对不起姐妹两人,所以才补偿一番的。
可那时候许妙芸终究年纪小,那一股子闷气,却是没少生的,也因此就跟老太太生分了。以至于后来老太太觉得沈韬艳名在外,怕不是可靠之人,她也听不进去,只管一脑子们就陷了进去。
“母亲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被人抢了个糖人还要哭一天不是?”许妙芸这时候心里有了成算,断不能和前世一样,惹得老太太伤心,便笑着道:“老太太跟着我们住,白疼我这十几年了,难得疼她们几天,我有什么难受的?”
冯氏听了这话却吃了一惊,忍不住笑道:“怪道你父亲常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这一去几万里,当真是长大了不是?”
许妙芸嘴角勾了勾,再没说话,两人才在正房里坐了片刻,老太太那边管事的田妈妈进来传话,说是等两位小姐回府了,和老太太一起过来看三小姐。
许妙芸便干脆喊住了田妈妈道:“让她们不必过来了,在孝安堂等着,我略歇一歇就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田妈妈是老太太身边办事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本意,先前见老太太对二老爷家两个姑娘上心,也曾私下里问过一句,就怕三小姐回来伤心。可如今瞧三小姐这模样,倒像是一点没放在心上一样,莫不是太太竟没将这事情告诉她?
田妈妈心下好奇,又往冯氏那边偷偷看了一眼,见她端然坐在一旁饮茶,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老奴,就先去回老太太去了。”
……
孝安堂里,老太太正斜倚在次间的罗汉床上,身后靠着宝蓝色的大迎枕。南方天气潮湿,老太太年纪又大了,这才刚入秋不久,就拢上了火盆,偏又薰得嗓子疼,这几天陆陆续续又咳了起来。
听见咳嗽声,丫鬟急忙送了热茶上来,就瞧见田妈妈已经挽了帘子从外间进来了。
“三小姐让老太太歇着,她一会儿亲自过来瞧老太太呢!我还当三小姐回家了要置气呢!竟是我想多了,大约是大太太没告诉她吧。”
田妈妈一边说,一边接了丫鬟手里的茶盏,端过去让老太太抿了一口,接着道:“说来说去,老太太终究是没白疼三小姐一场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却不同,过来这几日,老太太只说随她们玩几天,就成日里不见踪影,连老太太病了,也不在跟前伺候。”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稍稍叹了一口气道:“她们原从小地方出来,没见过世面,想多玩玩看看也是常理,过一阵子就好了。”
田妈妈听了也不大在意,只又随口道:“平常出去玩也就算了,可今儿毕竟是三小姐回家的日子。”
她这头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道:“三小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