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南,越走气候越温暖适宜。
原本从京城到苗南马车最慢一个月怎么也到了,可容烜顾及容澜身体,马车走走停停,每日能行五十里就算快的。如今已然走了半月,却连四分之一路程都没走到。
容澜一开始还着急,和容烜讨价还价,可到后面他心口疼痛日胜一日,若真走快了,他身体也吃不消,干脆放松心情,一路随着容烜游山玩水。玩着玩着,竟也当真不若原先那般着急了,于是两个人的行程越惬意起来。
这一日,两人途径福城歇脚。福城没有什么著名的古迹,却是个远近闻名的“富”城。
“诶,这位小哥,敢问那边围那么多人是在干嘛?”容澜一进城,就被不远处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吸引了好奇,揪住一个路人询问。
“两位公子外地来的吧?那边儿是我们城中富的女儿汪小姐抛绣球选夫呢!”路人打量容澜、容烜一番,“这两日慕名而来的外乡客不少,你们二位看着可不像要抢那绣球的样子。”
容澜挑眉,“怎么不像了?本公子就是为了汪家美人儿来的!”
说完拉着容烜就走:“大哥,咱们也去瞧瞧!我还没见过真的抛绣球是什么样呢!”
容烜拖住容澜脚步:“抛绣球有什么好瞧?你午饭吃的少,大哥看你脸色比中午越不好,听话,先去客栈歇歇再想着玩。”
容澜自打开始这个游戏,几乎每时每刻都忍受着各类病痛折磨,早就习以为常。他此刻面色雪白,连唇色也极是浅淡,自己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有多虚弱。
他拉上容烜的衣角,软软一声:“哥…我想去看…”
容烜听得心头也跟着软:“要去凑热闹也行,必须让大哥抱你去,那边人太多,你身子弱,禁不起和他们挤。”
容澜讨价还价:“抱着太丢人了,牵手可以吧?”
见容烜半天不答,心知不可以,于是再让一步:“那给你搂肩膀总行了吧?”
容烜权量片刻,无奈点头:“小澜,那绣球千万别伸手。”
容澜讨好地蹭到容烜身边:“嘿嘿!人那么多,绣球不会落到我手边的。大哥,快点!好像要开始了!”
容澜被容烜护着,简直毫不费力就凑进了人群的最前排。
“汪小姐果然是个美人坯子啊!”容澜兴奋地仰头。
容烜闷闷护着他,“遮了面纱能看出什么?”
“眼睛啊!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真真是极美,人肯定也差不了!”
容烜只偏头盯着容澜的眼睛,声音淹没在人海:“大哥心里,小澜的眼睛最好看。”
容烜这话不是空穴来风,自从他疼爱的弟弟开始体弱多病,以前圆润的脸颊慢慢清瘦,下颌更加精致,一张脸巴掌大,却显得一双眼越亮而有神。点漆一样的眸子,瞳仁转动间或含了狡黠笑意,或带着睿智冷静,有时眼里一望无垠、浩瀚宽达,有时又透着隐隐悲切、水雾温柔,他的心不由被这双眼睛牵动,被这眼里的神采深深迷醉。
容烜望得出神,忽然臂中容澜身子一倾,绣球自绣楼上抛出,身后人群蜂拥而上,容澜体轻被人从后一推,那绣球砸在他怀里,他整个人向前踉跄几步,下意识抱住怀中一团红绸。
“小澜!你怎么样?都怪大哥没保护好你!”容烜急忙扶住容澜。
容澜讪笑抬头,晃晃手里的东西:“哥,我好像伸手了……”
“那人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不是咱们福城人吧!”
“一个小白脸也不知有什么好,汪小姐能看上他!”
“可不,一瞧就是短命的相!”
人群中哄声议论,他们从天不亮就等在绣楼之下了,此刻却被个半路杀出的外乡路人抢了先,心中难免愤愤。
容澜刚想把绣球再扔出去,楼上已然走下来位姑娘,作丫鬟打扮:“恭喜这位公子得了我家小姐青睐,请随碧儿这边上楼吧!”
容烜一把将绣球从容澜手里抽出,递给那自称碧儿的小姑娘:“告诉你家小姐,我们不是来抢绣球的,只是看个热闹。唐突了她着实冒犯,但还是请她重新抛一次吧!”
碧儿转手将绣球塞回容澜怀里,没了方才的客气:“公子既站到了这绣楼之下,那便是知道规矩的!这绣球抛出去,岂有收回再抛一次的道理!”
容澜哪里知道他一个一看就短命的病秧子,那素未谋面的汪家美女会看上他,暗自懊悔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可他这样想着,脚已然踏出,跟着碧儿上了楼:“大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