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
皇帝离去后,千羽夙雪邀千羽辰夜半喝酒,兄妹叙话。
千羽夙雪开门见山:“哥哥,我去藏宝阁取还魂丹时,现哥哥那颗早已送人。其实这两年,哥哥对澜公子的紧张在意我也多少听庄里的下人们讲过一些。小雪只想听哥哥自己说,哥哥是否真的对澜公子怀有那种感情?”
澜公子是谁,如今已不再是秘密。
千羽辰握着酒杯的手一僵,坦然点头:“是真的!是哥哥对不起你,这么久都在骗你澜已经过世。”
千羽夙雪笑着摇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哥哥今日亲口承认了这份感情便是没有骗我。哥哥不必觉得心中有愧,情爱一事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千空将一切都与我说了,哥哥对小雪的疼爱小雪明白,是小雪和容公子没有缘分。”
千羽辰也将酒饮尽,沉声道:“小雪,澜已经决定按照婚约娶你为妻。他不是有意瞒你自己还活着,只因他身体不好又中了蚀心水,他怕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也怕不能给你孩子。”
千羽夙雪闻言淡淡摇头:“哥哥,我不会嫁给他了。”
千羽辰惊讶:“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吗?”
千羽夙雪再饮一杯:“哥,我嫁给他……你怎么办?”
千羽辰周身血液一瞬凝结,心内愧意与苦涩更甚,劝慰妹妹:“小雪,哥哥身为千羽庄的少庄主,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你又何必放弃自己的姻缘?”
千羽夙雪再摇头,“哥哥应该和小雪一样,对无法与所爱之人执手的痛苦深有体会,我选择不与容公子成亲不全是为了哥哥,更是不忍容公子也受这种苦。容公子从十岁起就喜欢皇上了,他当初向爹爹提亲娶我也是为了皇上……皇上方才对容大哥说的话哥哥都听到了,容公子经历这么多磨难,终于等到一切误会解除,能够与心上人厮守的一天。”
千羽辰心疼望向妹妹:“小雪,以澜的性格即便深爱皇帝,也不会同意与之成亲,否则他不会说出要娶你的话。”
千羽夙雪微微一叹:“哥哥,皇上也不会允许容公子娶我的!哥哥休要再劝。”
皇帝会阻挠,这倒是说到了关键。
千羽辰不再坚持,归根结底,也还要容澜的蚀心水解了才会真的娶他妹妹,于是转而问道:“小雪,你如何会与容将军一同前来?”
千羽夙雪娓娓道来:“爹爹听闻冥山有人抢夺冥莲,哥哥又参与其中,担心哥哥惹上江湖仇家,就命人调查了此事,这才得知哥哥救下的是容公子的大哥。我想着容公子不在了,我应该为他照顾大哥,结果去了别庄已有太长公主宽衣解带照料左右。是公主告诉我容公子还活着且中了离魂蛊,向我替容公子求还魂丹延缓蛊毒作。”
千羽夙雪口中的太长公主即为重蝶,重蝶一直在查当年容府灭门的真相,墨玄查出凶手之后,她便跟着容烜一同去了苗南找乌梓云对峙。
乌梓云却是不仅不承认行凶,还一口咬定人是重翼杀的,道自己本已决心放弃复国、将南王令牌交出,岂料重翼得了令牌竟出尔反尔说令牌有假,不仅利用了儿子的感情,更灭了容家满门。
事情到这里,一切怀疑的根源——当初那枚乌梓云主动交给重翼的南王令牌究竟是真是假,双方各执一词,容烜觉出背后恐怕还有隐情,便暂且放过了乌梓云。
重蝶早就对乌梓云的贴身侍女秋嬷嬷深深怀疑,乌溪云见再躲不过,故意落到容烜和重蝶手里,将自己所下离魂蛊扣在姐姐乌梓云头上。
容烜惊闻梦去解药竟是被做了手脚,痛心疾自己害了小澜,暴怒之下废了慕绍澜的武功,挑断其手脚经脉,正待与乌梓云再对峙、逼乌梓云给弟弟解蛊,却是在乌溪云的精心安排下先得知容澜已然性命垂危,唯有冥莲才能救治。
这厢,容烜痛定思痛,和重蝶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冥山,而另一边,乌梓云也在乌溪云的设计下去往冥山替“儿子”抢能够续经接脉的冥莲。
再然后便是容烜重伤、容澜险些丧命,重翼怒恨难平,决议提前对苗南下手,令墨玄不惜一切代价将乌梓云和慕绍澜抓来,要替澜儿报仇!
弥儿早就不忍母亲和哥哥对容澜所做,偷偷溜出苗南,利用太后的眼线寻到重蝶,交代出一切,想要进宫给容澜解蛊,替母亲和哥哥赎罪求情。
千羽辰听过妹妹讲述,问道:“公主现在何处?白日没见到她,皇上似乎也不像见过她的样子,甚至连离魂蛊都是由我口中得知。”
千羽夙雪道:“公主把容大哥托付给我,让弥儿姑娘留下等容大哥苏醒后一同来京,自己去了苗南,说是去找蛊引。”
千羽辰惊道:“她一个人去的?!”
千羽夙雪摇头:“哥哥莫慌,爹爹安排了人与公主随行。只是……这事还要哥哥暂为保密,公主不想皇上和容将军知道自己涉险。”
千羽辰叹声:“太长公主对容将军也算情真意切!”
此时,夜黑风高,重蝶与千羽泰身边的几大高手趴在苗南王宫一处屋檐之上,偷听了全部乌溪云与影一的对话,心中忍不住恶寒,乌溪云不是一般的阴狠歹毒,竟是利用容澜胞弟的尸骸做蛊引!
她本想趁机抓了乌溪云,如今看来,却是不能激怒这个疯女人,离魂蛊只得乌溪云才能解。
翌日清晨。
“先生!”
一大早,千帛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容澜在床上翻了个身,抬手去抓那摸在自己脸上的爪子,呢喃:“别闹……听话……!”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以往两年多在千羽庄堪称平静的日子。
自从容澜答应收千帛做徒弟,千帛便日日围着先生转,从起床睁眼直到沐浴睡觉,伺候先生比伺候亲爹还殷勤。
而每日清晨,只要千帛的声音一响,夜夜窝在主人床头的小狐狸都会立马惊醒,然后热情地用爪子挠主人,叫主人起床。
容澜伸手没抓到预想中那团毛绒绒的东西,意识清醒一些,想起来雪狐已经送给重翼了,这里也不是自己住了许久的千羽庄别庄。
那他抓的这“爪子”是……
“小澜,睡醒了吗?你脸色还是不好,再多睡一会儿吧,时辰尚早。”
容澜睁眼,就望见容烜温柔又担忧的目光望来,而他正抓着容烜的手,一副安抚宠物的姿态。
“先……”千帛进屋便瞧见这一幕,愣了一瞬,心道,先生与容将军的感情可真好,“先生,洗漱的热水已经备下了,我伺候先生起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