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觉得春意阑珊偷拍政要人士不算什么大事的话,那么这个,”他将一份调查文件从档案袋里抽出来,掉了一个头,推到江月照跟前,“非法拘禁,非法动用私刑,造成人重伤,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可以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果不其然,江月照面色变了。
摆在她眼前的是范延军的资料,包括他是怎么被她带到司珵的军事禁区去的,受到了什么样的极刑,以及后来什么时候被转移到精神病医院,伤害鉴定、当事人笔录和近照,一应俱全。
江月照突然意识到,从春意阑珊爆出偷拍丑闻,到现在她坐在这里被审问,都不是因为司珵,不是因为她被牵扯进了政治斗争,而是背后的人目的就是她。
这些证据不可能是在这两天短时间内搜集到的,而是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东西,就为了给她连环又致命的一击。
她闭了闭眼,事到如今,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是谁,她心里同明镜一般清楚。
杨峰就见江月照闭了好久的眼,然后缓缓睁开,眼里的情绪已经有了变化。他松了一口气,“谈一谈吧,那些视频拍下来是做什么用处的?”
江月照不答反问,“我告诉你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杨峰下意识的皱起眉,“现在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时候,你弄清楚状况。”
江月照无所谓的道:“我又不是体制内的人,不怕受处分,大不了就是十年创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而如今,毁不毁都差不多了。”她身子前倾,手肘支在桌沿,轻声道,“你以为我还怕什么?”
她摆出这副光脚不怕穿鞋的姿态当然不是真的就破罐破摔了,只是如今她的口供是她唯一的筹码,不拿筹码换些够分量的东西怎么行?
也许是她的演技够逼真,也许是她的口供对杨峰来说够迫切急需,总之杨峰在一阵沉默后妥协了。
“你想要什么条件?”
“这个慢慢谈,你先告诉我,是谁?是谁给你们提供信息证据的?”江月照问道。虽然心里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不确定一下她始终不安心。
杨峰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按理必须要保护证人的安全,不得透露证人的半点隐私,但是那人又不能算普通意义上的证人……他看了看眼前面色无波的江月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青龙帮的头目,一个叫心姐的女人。”
果然是她。
江月照牵起嘴角轻笑了声。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她贩毒又走私军火,你们政府部门还跟她合作?我倒不曾想,我们国家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宽宏大量’了。”江月照不无嘲讽的说。
引得杨峰不高兴道:“她一直在幕后,所有资料都是以文件形式寄过来的,人并没有出现。她现在依然在公安部的通缉名单上。对于贩卖毒品的人,国家永远不会放过。”
“哦?”江月照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有个想法,如果我能帮你们把她引出来,能抵消那个故意伤害罪么?”
杨峰也知道心姐这个人物事关重大,如果江月照真的能把她引出来的话,也是件好事,于是他思量再三后道:“我会帮你传达给公安部缉毒科的人,但是,能不能给你量刑减刑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如果你能交代我希望你交代的事情,我可以尽我所能帮你争取争取。现在,我们可以回归正题了吧?”
江月照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那些视频是为什么录的?”
“我和司将军有协定,他帮助我夺回江氏,而我则帮他拍下来春意阑珊的特定客人,至于录像他拿去做什么用处,我就不清楚了。”江月照语气平淡的交代道。
杨峰听了没什么表情,翻着手中的几页资料道:“我现你拍下的视频中,里面的人物不仅有与司珵对立阵营的人物,还有……司珵这个阵营的人,”他抬起头,“而据我所知,你和司珵的关系也不如传言中那般的紧密,你真的只为他做事吗?”
江月照目光顿利,“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名义上为司珵的人,而实际上,在为另外的人做事?比如你的夫家,顾家。”杨峰语气犀利的问道。
江月照在今天进来前,完全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顾家身上,她一直以为她被带进来是因为司珵,可现在一想,如醍醐灌顶,司珵倒都倒了,她的供词能产生什么颠覆性的效果吗?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司珵,而是顾家!
说直觉也好,说隐隐的理智提醒了她也好,如今她万般庆幸在进来前的最后一刻,她和他离婚了,不然……
“您多想了,我和顾城,已经离婚了。”她缓缓开口。
“什么?!”杨峰惊得站了起来。
“我们离婚了。”她一字一顿的重复,“我们的结合本来就是利益所致,现在,我江月照身上已经无利可图,甚至还会拖他们顾家的后腿,你以为我像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吗?在来这里之前,我和顾城协议离婚了。
“如果我真的为他们做事的话,他们会想尽办法给我捞出去,就怕我供出什么,但是你可以等等看,看顾家会不会伸手。”江月照冷淡的说。
距离这次审问过去了三天后,顾家没有丝毫动静,而江月照在这几天里经受了轮番的审讯,人骤然憔悴,却依然什么都没说出来。杨峰都要抓狂了。
后来他还暗示江月照,不需要是真的,只需要她作个证,按个押,她就能出去了。
可她就跟没听见似的,没有半点反应。杨峰一怒之下让底下人将最严酷的审讯手段用上,甚至用上了刑讯手段。
意识模糊的时候,江月照梦到了 16岁那年,她踩着细长的绸质高跟鞋,拖着行李箱歪歪扭扭的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边走边骂,然后路的尽头出现一个少年,眉目清秀,眼光澄澈,她叫住他,趾高气扬:“喂!你过来!背我。”
阳光美好极了,可为什么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