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劼惊呆了。
杨氏和张洢气愤难平,忿忿瞪着唐梦芙,恨不得扑过去厮打唾骂。可齐国公、太夫人、定国公等人都在,众目睽睽,这母女二人气只管气,却隐忍不,不敢真对唐梦芙动手。
杨氏黑着一张脸,语气生硬,“唐姑娘你和杨家有宿怨,自然见不得杨家好。杨应期杨应全我自会设法营救,就不劳你费心了!”唐梦芙话语被杨氏打断,理也不理,娓娓而谈,“为什么我敢如此断言?因为张世子做事过于托大,且行事被动,办法单一,休说防患未然未雨绸缪了,连江心补漏亡羊补牢也做不到,其事必败!张世子你
幸亏只是挂了个世子的名头,不曾带兵打仗,若你不幸做了将军,不知多少兵士要被你害死!”
“你污蔑我哥哥!”张洢跳了起来。定国公皱眉,“唐姑娘,念在你年幼无知,我们张家也不和你计较。不过,也请你说话谨慎小心些,张家容不得你胡言乱语,诋毁我的世子。罢了,你是个小姑娘,我若严词训斥,想来你颜面上也挂不住,
我和你父亲讲话。”
定国公说了唐梦芙两句,觉得他堂堂定国公和个小姑娘讲理实在太荒唐了,质问起唐四爷,“令爱如此狂言,阁下做为父亲,难道不应该约束她一二?”
唐四爷神色不改,“小女从来不会口出狂言,也从来不会胡言乱语。她说话一向是有根有据以理服人,请你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小女定能令你口服心服。”
“哈哈哈。”定国公也算涵养好了,这时候也被唐四爷、唐梦芙父女气得仰天大笑三声。
他堂堂定国公能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说得口服心服,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之前这位唐姑娘不过是偶尔好运赢了幅石榴图,借着这幅石榴图敲了他一笔钱财罢了,难道她还有别的本事不成??
“我倒要听听这位唐姑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之语。”杨氏怒极反笑。齐国公夫人、蒋夫人虽爱屋及乌,因为张勆的原因很爱惜唐梦芙,这时也很有些担心。毕竟张劼是位世子,唐梦芙直言他若领兵打仗,必定断送兵士的性命,是不是有些过份了?定国公府乃开国元勋之后
,将才辈出,威名赫赫,百余年来不知出过多少将军元帅。张劼就算不出色,出生在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耳濡目染,也差不到哪儿去啊。
“你说啊,说啊,看你说出来的话怎么让我爹爹口服心服。”张洢错着牙。唐梦芙自负的一笑,“方才这话却不是我说的,而是已经去世的老定国公说的。那年翰海大捷,朝廷为老定国公举办的庆功宴上,老定国公便是这般训斥一个人的,‘休说防患未然未雨绸缪了,连江心补漏亡
羊补牢也做不到,其事必败’‘若你不幸做了将军,不知多少兵士要被你害死’!老定国公说的太对了,见微知著见端知末方是将才,那些做事只顾眼前毫无远见之人,哪配带兵打仗?”
定国公迟疑不已,回想片刻,脸色煞白。
唐梦芙说的没错,他的父亲老定国公确定说过这样的话,被说的人……正是他……
老定国公还是挺给他留面子的,极少当着众人的面骂他。那天是庆功宴,来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了,老定国公喝得脸红通通的,不知是谁恭维起他,老定国公便说出了以上那番话。
唐家这个小姑娘好不狡猾,竟把他爹老定国公的话给搬出来了,这让他如何辩驳?
定国公汗流夹背。
唐四爷温和的问着他,“如何?小女的话可有道理?”
定国公嘿嘿笑,“有道理,有道理。”悄悄抹去额头的汗水。
杨氏和张洢气得说不出话来。张劼又是羞惭,又颇有些好奇,这个小兄弟……不对,不是小兄弟,是小姑娘……这位小姑娘识见如此渊博,是谁教给她的?她父亲唐四爷不过是名监生,连举人都没中,而且唐四爷神情举止淡然,和唐姑
娘的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完全不同,若说唐四爷教出了这样的女儿,却是不像。
齐国公向唐梦芙招招手。
唐梦芙轻盈走过去,脸上是小孙女面对祖父撒娇讨好的可爱笑容,甜甜的道:“老国公爷有什么吩咐?”
杨氏气得眼前黑。
这个唐梦芙她冲着定国公那个态度简直就是随意的很啊,一点儿也没有尊重敬仰的意思啊,见了齐国公她便这样了!她可真会看人下菜碟!齐国公一向威严,孙子辈孙女辈的人多是怕他的。这时他担心吓着了唐梦芙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有意放柔缓了声音,“芙儿,老定国公是我亲弟弟,他确实在翰海大捷的庆功宴上说过这个话。只是芙儿当时
还没出生吧?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唐梦芙笑容得意又调皮,“当时我爹爹也才十三岁,哪会有我?我是看了先祖父留下的笔记,才知道当年庆功宴上有这么件事的。”
“芙儿的祖父是……?”齐国公来了兴趣。
唐梦芙道:“先祖父当时任兵部尚书。”齐国公恍然大悟,“原来芙儿是唐老尚老的孙女。翰海大捷之后我弟弟跟我说过多次,幸亏兵部、户部及时从江南调运粮草冬衣到漠北,军士衣食无忧,安心作战,他才能打下那场胜仗。唐老尚书之后没多
久便告老还乡了,原来他在老家也没闲着,养出了芙儿这般出色的小孙女。”
齐国公大喜,向唐四爷笑道:“贤侄,咱们两家原是世交啊。”
太夫人、定国公、舞阳侯夫人等都有点儿蒙。
齐国公什么时候这样平易近人的跟晚辈攀过交情?他是诸国公之中的第一人,至少三十年前已经威震四海扬名天下。只见过别人巴结他,没见过他向别人示好。
“世伯父。”唐四爷重新行礼。
“贤侄。”齐国公起身,高兴的握住了唐四爷的手。
定国公这会儿心里倒舒服点儿了,“唐贤弟,我竟不知咱们两家成是世交。”好像跟唐家攀攀交情,他才被唐梦芙打击掉的信心就会恢复些似的。
“世兄。”唐四爷对定国公客气多了。
定国公正想一鼓作气多跟唐家攀攀交情,唐梦芙却笑吟吟的问他道:“老定国公的话对不对啊?”
定国公被唐梦芙这样逼问,再也回避不得,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好不难堪,“对,对,先父所说的自然是对的。唐姑娘,我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定国公彻底认了输。
张劼心中惶然。难道杨应期杨应全真的营救不了?到时候二杨被押至法场斩示众,他这个杨家的外甥颜面无存……张洢流下委屈的泪水,杨氏却是气得差点儿没背过去。杨应期杨应全救不出来?那怎么行,她是定国公夫人,身份尊贵,她不能有两个因叛降反王被杀的兄弟,那样的话她岂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她这
定国公夫人做的还有何意趣,连个娘家兄弟都救不了!
齐国公夫人忙把唐梦芙叫过去,“芙儿,两家世交,以后咱们常来常往,不可生份了。”从手上取了一个镶祖母绿的戒子给了唐梦芙。
祖母绿颜色很正,绿的如同一汪春水。
唐梦芙想要推辞,“这太贵重了。”齐国公夫人握住她的小手,不许她取下来,“好孩子,这应该是你的,你拿着吧。”齐国公夫人目光带笑,似有深意,唐梦芙小脸烧。
唐老尚书曾和老定国公共事,那也算不上真的世交,更不会给祖母绿啊。
太夫人也把唐梦芙叫过去,命人取过一对珍珠手链,“这珍珠晶莹洁白,正衬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肤色。好孩子,你看这珍珠闪着柔光,何等温润,女子正要温柔圆润才会美,才讨人喜欢。”
太夫人说着话,有意无意的看了张洢几眼。
她看不上杨氏,看不上张洢,但张洢是她亲孙女,也是定国公疼爱的女孩儿,太夫人还是要为张洢说句话的。
太夫人的意思,自然是要唐梦芙温柔体贴的原谅了张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唐梦芙道:“珍珠在蚌壳里不知熬过了多少个黑夜白天,才成长为如此晶莹剔透的模样。这怕不是只有温柔圆润便能做到的。太夫人所赐,我不敢收,我父亲方才向定国公要的是无非两个字:公平。我亦如
此。”
唐梦芙拒绝了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