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孤女,便是愈同情她的遭遇,愈的怜爱,她又怎忍,她就此,化为一具冰冷冷的躯壳。
沐千寻一步步向前,夜晨一步步后退,直至,背脊抵上门板,恐惧的望着沐千寻,满眼的祈求。
沐千寻亦是泛红了眸子,下唇结痂的伤口,鲜血直流,丝丝甜腥,攀上心头。
“寻儿,不可以,听话。”
慕宥宸大步上前,箍住她的腰身,紧紧的,紧紧的箍住,干涩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彻。
脑袋窝在她的后颈,吻她的丝,感受着她由麻木到挣扎,由安静到疯狂,声嘶力竭的哭闹,侧过脸,狠狠的咬他的臂膀。
血,已渗透衣衫,殷殷的鲜血,描绘着齿印的模样,慕宥宸仍固执的不愿撒手,圈着她,拥着她,胸膛抵着她的背脊,纹丝不动。
“走啊,把孩子抱到后院去。”
慕宥宸低声提醒,夜晨如梦中醒,胡乱的点头,绕的远远的,贴着墙面,遁入后院,阵阵后怕。
场面,似乎蓦然间,又是一番别样的千变万化,凌泽携了陌弦,亦是避了去,心头异样的沉重。
渐渐的,沐千寻放弃抵抗,缩在他臂弯里,哭的声泪俱下,无力的依偎着慕宥宸,锥心锥心的难受。
她的绝望,他又何尝不知,她痛,他更痛,那绵绵不绝的痛意,几乎把他凌迟,他比谁,都想救慕皓然……
一条人命,一个女婴,放在过去,他许不会怜惜,为她,屠尽天下人,又如何?他向来,都只为她一人喜怒,一个陌生女婴罢了……
可,如今,他不能,他不能眼看着她放纵,看着她深陷泥潭,苦苦挣扎,愧疚一生。
她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一时念起,她又会折磨自己多久,孩子是她的心结,纵使今日救了慕皓然,她的心结仍不能解,只会结上加结。
“慕宥宸,慕宥宸,救救我的皓然,救救他……”
反身,脑袋依偎在他胸口,抽泣着,无力的哀求。
“傻丫头,是我们的皓然,还有三日呢,我来想法子。
答应我,别打那女婴的主意,好吗?”
轻抚着她的,语气温柔如水,暗淡的眸光,含着痛意。
应了声,继而痛哭,她也不想残害那女婴的性命,她只是,更想慕皓然能活。
次日,天色初亮,沐千寻只蒙蒙的打了个盹儿,醒来,慕宥宸一行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寥寥几句叮嘱。
取一初生婴儿的性命,方可换慕皓然无虞,那若是寻得到一个同样命不久矣,却心血尚佳的婴儿,那,是否就算不得残害无辜。
战乱刚止,为战火多累的婴儿,想来不会少,三日,足矣。
非以命抵命,而是以命续命,必死之人,心血取之,得以在慕皓然的身上延续,一人,活成了两人,未尝不是件妙事。
如此,沐千寻也可放下心中的愧疚,安心度日,如今,唯有此法。
难得,慕宥宸能放心将沐千寻交由鬼逸照料,那女婴却是仍由夜晨抱着,是慕宥宸之意,还是夜晨之意,沐千寻已不得而知。
离了慕宥宸,沐千寻更是觉着惶惶不安,度日如年,昼夜,皆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慕皓然,生怕在慕宥宸返回之前,再出了什么意外。
傍晚,风卷了衣袖,沐千寻才知,是鬼逸捧了吃食进来,勉强一笑,神识混沌至此,着实不易。
端给慕皓然的,是一碗米汤,浓浓的米香,混着药草的苦涩,碗中的勺,小巧精致。
沐千寻伸手去接,鬼逸利落的避开,横了她一眼,一日既往的刻薄:
“挪开!当心洒了我的药粥。”
沐千寻乖乖起身,退居一旁,那一瞬,鬼逸竟晃了神,眸色迷离,初见,她便是如此,不卑不亢,柔和却又倔强。
勺中的粥,滴滴答答,落在被褥之上,鬼逸却仍呆呆的在回味,沐千寻煞是尴尬的轻咳。
回神儿,若无其事的,瞧着吹凉的米汤,点点没入慕皓然口中,白皙的面庞,平添了几分绯红,扎眼扎眼的颜色。
沐千寻只是垂站着,苦笑,这样的鬼逸,烟火气十足,别扭怪异的模样,甚是可爱,她却是无心欣赏。
“呵!干站着做什么!你不用进食的吗?”
剑眉微蹙,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之意,面上的薄红更甚。
沐千寻磨蹭着,移至桌旁,望着鬼逸僵直的背影,本想说些什么缓解这氛围,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搅着浓稠的白粥,心不在焉,股股好闻的香味飘散入鼻,动容夹杂着酸涩,在心底蔓延。
粥中添了几味滋补养神的药草,怕她不喜药味,故混入了鸡汤,倒是香浓,只是,她却只有感动,却仍没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