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贤王和突围的勇士皆以匕割面,带着狰狞的血痕,凶狠杀向出现破绽的包围圈。
曹时意识到中计,正想调头阻截,却被王庭禁卫拦住,一时间身陷重围,无论如何冲不出来。
韩嫣现情况不对,以最快的速度调集骑兵。只是动作仍不够快,右贤王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连续斩杀数名汉骑,竟真被他撕开一个缺口。
“随我冲!”
生路在望,匈奴骑兵不顾一切,拼命向缺口涌去。
就在这时,三支箭矢陡然袭来,右贤王猝不及防,当场被穿-透肩膀。因他受伤,匈奴的攻势也为之一顿。
“大王!”
“无碍!”
右贤王大吼一声,抓住箭杆,生生拽出伤口。不顾剧烈疼痛,继续策马前冲。
“继续冲!”
匈奴士气受到鼓舞,战斗力再一次爆-。
汉军拼死进行拦截,长刀砍得卷刃,直接拽着胡骑一同落马。哪怕是以命换命,绝不容许任何一个敌人逃回草原。
韩嫣指挥骑兵一层层设障,削弱匈奴的锐气。
李广调出两千人支援,更亲自拉开强弓,箭矢瞄准右贤王。
嗡!
弓弦振动,三箭连珠。
这一次,右贤王未再受到天神眷顾,胸口被铁-矢-贯-穿,眼前弥漫血色,当场跌落马背。
“父王!”
随军出征的长子扑到近前,借亲卫挡住汉军,拼死护住右贤王。
“拿着!”
知大限已到,右贤王将象征大单于的鹰雕交给儿子,硬声道:“於单在,继大单于位!不在,拥立伊稚斜!”
“父王!”
“自今日起,你就是右贤王。不要管我,走!”
说完最后一个字,右贤王单臂举起,手指牢牢攥紧,拼尽最后一丝气力,重重捶在胸前。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目光追随着军臣单于。望见被黑色洪流席卷的单于车驾和旗帜,心中涌现懊悔和不甘。
然时间无法倒转,事成定局,如大单于所言,汉朝是可怕的强敌,匈奴终避不开这场劫难。
“走!”
道出最后一个字,右贤王垂下手臂,眼底光芒陨灭。
右贤王长子攥紧鹰雕,放下父亲的尸体,用长刀划过脸颊,双眼赤红,跃身上马,不顾一切向北冲杀。
战场中,看到右贤王倒下,却有近千勇士杀出重围,军臣单于没有任何迟疑,继续组织禁卫同汉军鏖战。
“杀!”
汉军和匈奴全都杀红了眼,半身被血染红,竟感觉不到疼。
冷兵器时代,死伤超过三成,就能引起大军的崩溃。这场朔方城下的战斗却打破常规,从将领到士卒,已经没人在意伤亡。
战马倒地,兵器折断,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会继续同敌人扭打在一起。哪怕用牙齿咬,也要咬碎对方的喉咙!
计谋和策略变得毫无意义,杀死面前所有的敌人,成为双方士兵仅存的念头。
数十年积累的仇恨,汉和匈奴早已是不死不休。唯有一方倒下,这场战争才能结束。否则的话,战到最后一人,刀锋也不会停止。
如此惨烈的战场,几同人间地狱。
别部随扈和归降的胡人亲自参与其中,奋勇厮杀的同时,心中也生出寒意。
他们所臣服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与汉和匈奴相比,他们简直是不起眼的蝼蚁。夹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几次蹦高作死,竟然能存活到今天,尚未被灭族,当真是一场奇迹。
战斗从上午持续到傍晚,匈奴死伤超过三万,汉军也有近两万的伤亡。
夕阳西下,狂风骤起,天空落下雪子,对面都看不清敌人,战斗无法继续,双方不得不鸣金收兵。
夜间篝火燃起,从将官到士卒都知今天仅是开始,明日天明,又将是一场血战。
曹时回到营帐,摘掉头盔,用力捶在几上。神情间充斥愤怒,也有几许沮丧。
因他白日冒进,被匈奴抓住机会突围。即使右贤王战死,仍有千余骑冲出包围,向北逃窜。于数万人的战场而言,这些骑兵微不足道。但就制定的围歼计划,这却是不该犯的错误。
“君侯还在为白日之事懊恼?”赵嘉走进帐篷,见到曹时沮丧的样子,看一眼韩嫣,后者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是我之过。”曹时沉声道,“是我冒进。”
赵嘉走到矮几旁,递给曹时一张绢布,道:“这是草原送回的消息,君侯无妨先看一看,再决定是否继续沮丧。”
“什么?”曹时接过绢布,展开后,看到其中的内容,双眼瞬间睁大。
“季豫和李将军拿下茏城?”
“正是。”赵嘉拇指勾住腰带,笑道,“还找到匈奴祭天的金身人,此刻正往朔方赶来。”
韩嫣比曹时反应更快,想透赵嘉话中含义,不由得眸光微亮。
魏悦和李息率领的大军驰往朔方,不出意外,定然会-撞-见逃走的匈奴。如此一来,这千名胡骑冲出包围也无法回到草原,更不可能同伊稚斜的残兵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