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要下去吗?”卫秋皱眉道。
“下去。”
卫青蛾没有多言,伸手推开车门,踏下车栏,站定之后俯身行礼。
“庶人?”见到卫青蛾的衣着打扮,再看她所乘的马车,阳信冷笑一声,道,“二十鞭。”
骑僮领命,翻身下马,气势汹汹上前。
车夫立即跃下车栏,拦住挥鞭的骑僮。卫秋卫夏同时闪身,一左一右挡在卫青蛾身前。
见状,阳信勃然大怒,道:“一起抽!”
“诺!”
六名骑僮同时上前,面带狞笑,举起手中马鞭。
车夫脸色骤变,卫夏和卫秋同时咬牙,非是卫青蛾早有吩咐,当场就会动手,将眼前骑僮击倒在地,而非徒手抢夺马鞭。
“大胆!”
见到这一幕,阳信更是怒火中烧。
想到曹时归来之后,她主动放低身段,仍是避不见面,直接搬入书房,胸中郁气无处泄,厉声道:“鞭杀!”
两字出口,几名骑僮脸色大变。
身为公主僮仆,固然背靠大树,可以嚣张跋扈,但也要知晓分寸。
鞭笞和鞭杀完全是两码事。
当街击杀庶人,触犯刑条,一旦被官寺抓捕,证据确凿,定然小命不保。阳信公主虽然尊贵,同天子的关系实是一般,远不及渔阳和隆虑公主,中尉府未必会给她面子。
如果违命,公主不会放过他们,照样是死路一条。
骑僮正迟疑不决,左右为难时,又一辆马车经过,看规制,应是窦太主刘嫖的车驾。
“这是怎么了?”见到停在路中的阳信,刘嫖推开车门,诧异道,“阳信,你这是在做什么?”
阳信不得宠,消息不够灵通,刘嫖对卫青蛾的身份却是一清二楚。
不提她和赵嘉的关系,单凭昨日陈娇召她进宫,赐下厚赏,又派人往堂邑侯府送信,透出几分助她重建商队的口风,刘嫖就不可能对眼前的事情置之不理。
她没见过卫青蛾,却不妨碍派忠仆打听。加上卫青蛾乘坐的是赵府马车,赶车的又是赵府家仆,身份不言自明。
刘嫖话中有话,暗示之意明显。
阳信的理智渐渐回笼,再打量卫青蛾,看到她乘坐的马车,眉心紧皱。
有心不放过,却有刘嫖横在中间。
想到掌控后-宫的陈娇,和水涨船高的堂邑侯府,对比自身,阳信到底强压怒火,借口要往宫内探望太后,命骑僮驾车离开,没有继续纠缠。
目送阳信车驾行远,卫青蛾上前向刘嫖道谢。
仔细打量她片刻,刘嫖没说什么,合拢车门,命骑僮继续前行。
这一段小插曲,表面看,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是颇有意味。
在天子下旨封赵嘉关内侯,食邑五千户后,卫青蛾的身份很快变得不一般。
不知从何处传出流言,借卫青蛾之事,将赵嘉同堂邑侯府、窦太主乃至椒房殿的陈皇后牵连到一起。
绣衣使者上报,刘彻看过全部内容,当即冷笑一声:“好,果真是好。”
话落,起身离开宣室,却没有去往椒房殿,而是直接摆驾长乐宫。
椒房殿内,陈娇听到禀报,挥退宦者宫人,亲手拨亮宫灯,对面带忧色的刘嫖道:“阿母,稍安勿躁。陛下远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
“真的不管?”
“不管,也无需解释。”陈娇轻笑一声,道,“赵侯简在帝心,且有孤臣之相,流言伤不到他。让卫妇重建商队,实有陛下的意思。不明了圣心,自作聪明,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甚者,死得越快。
“可我总是不放心。”
“阿母,我无子,今后也不会有。”陈娇转过头,灯光摇曳,笑容也被映得朦胧,“所以,放心吧。”
刘嫖看着女儿,心中陡然涌出一股酸楚,将陈娇抱入怀中,双臂越收越紧。
陈娇依偎在母亲怀中,脸上依旧带笑,合上双眼,许久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