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后海一家大宅院里，普普通通的后院子里种着些农家小菜，一个满头银穿着布袄黑裤的小脚老太婆正提着一把大大的水壶在那里浇水，将地里的菜浇完之后，她回到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戴上老花眼镜开始纳鞋底。

安静祥和，古朴自然。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宽松印花衬衫下身一条短热裤的女人跨过阶梯来到院子里，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老人的身后，正打算突然跳出来给老人一个惊喜，谁知道还没有等她有动作，老人的声音变缓缓地响了起来。

“闺女，回来了就打算吓你奶奶啊，真是不孝顺！”

老人依旧纳着鞋底，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莫名的阴气，听上去慈祥温和，却又莫名让人心头不安。

陈祸水却是好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嘻嘻一笑走上来，蹲下来伸手握住老人的手，埋怨道：“奶奶，不是说以后不做针线活了吗？怎么又开始了？”

老人拍了拍她的手，安详地回道：“奶奶不做针线活，还能干点什么？都一只脚迈入黄土里的人了，过不了几年说不定和你爷爷一块埋到土里去，难道还和你们年轻人一样，继续去外面打打杀杀吗？”

老人的话平平淡淡，但落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莫名让人感觉一股浓重的杀伐之气。

陈祸水感受到了奶奶话语里的几分变化，嘴角的笑容略微有些不自然起来，低声嘀咕道：“奶奶还是再对我下江南的事情感到不满吗？”

老人手中的针微微一顿，随后她轻轻叹了一声道：“闺女，咱们陈家进燕京，本来就已经不合你爷爷留下来的规矩，这些年陈家的变化你也看到了，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因为荣华富贵，开始变得乌烟瘴气起来，要不是有你，还有平生支撑着，陈家不早就被别人吞的一干二净了？”

“咱们陈家进京，本来就靠着平生的功劳，现在你的那些个叔叔阿姨，哪个不在下面搞小动作，想要拿回奶奶当初答应给平生的？咱们已经欠了平生那么大的人情，现在你呢，还要下江南，把道旭卷了进来，你说，奶奶能够满意吗？”

听着自己奶奶的说教，陈祸水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做了几分无奈和歉意。

“奶奶，都要怪我，本来小道旭可以不进来的……”陈祸水喃喃自语着，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老人感受到了自己孙女的心情，将手中的鞋底放下，又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闺女你也不用自责，道旭这娃一个人在外苦了五年，当初奶奶就舍不得他走，现在因为这件事回来，也不失为是好事，只不过他毕竟还小，你要多多照拂着一些，可不能让他受人欺负了。”

听到奶奶说陈道旭受人欺负，陈祸水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奶奶，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

“那就好啊，那就好啊……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心地好，人实诚，只可怜从小就没有见过他娘，都是平生一人拉扯大的，我这心里一想到这个就不是滋味啊，你说说这样的孩子，要是还受人欺负，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又开始继续纳鞋底，老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

“闺女啊，你这一趟去了江南，也见了他，来和奶奶说说，现在他咋样了？是瘦了还是胖了？是黑了还是白了？你都和奶奶说说……哦对了，还有那个平生给他定下的娃娃亲，也都给奶奶讲讲，奶奶这辈子眼明耳亮，就认你一个孙女，还有他这个外来孙子，你们两个人好，就什么都好咯！”

陈祸水看着因为谈到陈道旭而笑开怀的奶奶，心中也是微微一颤，不由得手握的更紧，将陈道旭在明珠市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危险的事情略了过去，只挑好的事情说，说的老人眉头更加舒展。

“那个娃娃亲丫头叫林红妆吗？哎哟，这个名字好听，一听就是以后能给生大胖小子的，闺女啊，你回头和他说说，过年回来的时候，带过来给奶奶看看呗！”

老人慢吞吞地说着，慈眉善目，陈祸水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好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