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石家灯火通明,儿孙尽聚,设宴。
楚风坐于最上主座处,身旁石家老太爷神情沉凝,陪于一旁。下左右,石家四世同堂。儿孙家眷无一缺席,满堂数十人尽数作陪。
“就如我那日所言,敬他如敬我。待我如待他。今日,他于我有救命之恩,便是于石家有救命之恩。所有石家儿孙,行叩大礼,感谢恩人。”
大宴没有开始,石家老太爷神情肃穆,向满堂子孙沉声说道。
石家众人,突兀之间接到老太爷的命令,准备设宴之事。哪怕是石文光这辈分最高的兄弟三人。也不知道老太爷到底是何心意,只能紧急安排家人筹备家宴之事。
特意请了国宴厅的御厨前来石家备宴。好不容易等到家宴即将开始之时,却见老太爷下了这样的命令。
听到老太爷的话。石家满堂儿孙不由面面相觑愣了一下。
都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怕打碎了脊梁,也不轻跪于人。
人生在世,上跪父母祖辈,下跪天地鬼神,从不轻跪人前。这个年轻医生哪怕对石家再大的恩情,都当不得石家满堂子孙行跪拜大礼!
可是看到老太爷面色肃穆,眼神凌厉,石家满堂子孙不由犹豫动摇。
“砰!”
没有人知道,石明武、石文武、石文光兄弟三人,当日被老太爷单独留在房间中,已经给楚风下过跪拜大礼。
楚风今天醒来之后,也专门给他们叮嘱交待过,老太爷真的只有五日寿命。而且楚风言明,今晚过后,他便离开石家,不愿让老太爷操心他的事情,并叮嘱他们好好珍惜这最后家人相聚的时光。
不管是冲楚风救了老太爷的恩情,还是冲楚风不愿牵连石家的情义,石文光兄弟三人,都对楚风自心底的感激感谢。
兄弟三人此时听到老父的话,只是呆愕片刻,便直直跪了下来。
随着石文光三个老人当先跪下,他们三人身后,满堂石家子孙,长者半百老人,幼者学语幼童,相继在院中跪下。
看着院中石家满堂儿孙黑压压一片尽数跪于地上,石铁蛋眼中有欣慰之色。
他知道,楚风提出这些在外人看来有些过分的要求,不是为了颜面,而只是想要喝一口石家子孙给他敬下的一杯酒而已……
因为楚风他从来就只是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更没有亲情温暖。
石铁蛋更知道,楚风想喝他一杯成婚之酒,想喝他一杯添儿添孙之酒……
这是朋友,最卑微难言的一些心意想法。
“石家儿孙与贵客敬酒!”
如山压在心口,石铁蛋缓声说道。
如一字长龙,满堂石家子孙持酒,排于石明武三位老人身后。
“感谢您救老爷子的恩情,感谢您对石家的情义,石家长子石明武敬贵客!”
石明武双手持杯,站于楚风面前挚声道。
“叮!”
两杯相交,一声脆响。
楚风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石铁蛋的大儿子,满饮杯中酒。
酒尽杯空,楚风抹去嘴角酒渍,无声大笑,将空杯递向站在身旁的石铁蛋。
石铁蛋同样眼神复杂难言的看着楚风,而后无声给他将空杯添满。
石家老太爷亲自陪于一旁,给楚风倒酒。这件事,不容任何人阻止。
楚风不允许,石铁蛋也不允许。
待楚风喝过酒后,石明武方才双手举杯朝楚风示敬,而后满饮杯中酒。
“石家次子石文武,敬贵客!”
石文武、石文光兄弟二人,紧随其后,相继向楚风郑重敬酒。
每一个石家子孙敬来之酒,楚风都满饮而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眼中的喜悦难言之情越来越深。
一旁的石铁蛋,脸上的忧意却越来越重。
他知道楚风的酒量不错,但这么多人敬酒,楚风又是带伤之躯,他如何能承受得住?!
但楚风一直都满饮杯中酒,眼神之间不容拒绝,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为楚风添满酒杯。
最终,当满堂石家子孙尽数与楚风敬酒过后,楚风已面色红白,眼中有朦胧醉意。
石铁蛋想要在旁搀扶楚风,却被摇晃着身子的楚风推开,引得一旁石家众人赶忙搀扶老太爷,生怕已带醉意下的楚风莽撞之下会将老太爷推倒在地。
抢过石铁蛋拿在手中的不知第几瓶酒,楚风拿起桌前一个空杯,醉眼朦胧,摇摇晃晃着身子将杯中酒倒的溢满溅落出来。
又拿过自己一直用的酒杯,将杯中酒倒满溢出。
楚风自己拿着一杯溢溅酒水的酒杯,将另外一只同样溢满的酒杯直直伸到石铁蛋面前。
有些站立不稳的摇晃着身子,醉眼朦胧,看着眼前人景旋转幻影,手中杯中酒水不断溅出晃动。
楚风就那样,醉眼迷离,直直看着石铁蛋,胳膊伸的直直的伸到石铁蛋身前,手中拿着不断晃动溅落酒水的酒杯。
老太爷刚刚稍微能下地活动说话,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如何能饮酒?如何敢喝酒?!
看到这副场景,石明武兄弟三人赶忙冲上前来,想要代老父喝下这杯酒。
哪知,石铁蛋却以不容置疑的眼神严厉瞪着诸人,推开身旁家人的搀扶,神情凝重的双手郑重接过楚风单手递来的酒杯。
见到石铁蛋将酒双手接了过去,楚风仰天无声大笑起来,身子晃动的更加厉害,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跌倒地上。
拿着酒杯的右手重重向前一伸,楚风朝石铁蛋敬酒!
石铁蛋双手持杯,与楚风的酒杯重重相碰!
明月高悬,楚风于树影夜院,身形晃动难立。
单手持杯,仰天尽饮杯中酒,如狂人。
辣酒入喉,呛咳之间,石铁蛋杯口朝下,向楚风敬示。
“啪嚓……”
楚风如醉酒狂人,扑向一旁放满酒的桌子扑去,撞到桌子,桌上的酒,摔落地上,碎了满地。
石家众人想要上去搀扶醉酒的楚风,却被石铁蛋伸手阻止。
他知道,楚风要走了。
楚风他心里难受。
楚风手里拿着一瓶酒,不见如何动作,瓶口如刀削一般,齐滑断裂,瓶中酒溅飞,晶莹如珠。
他摇摇晃晃的拿着酒,在地上洒落着。而后又扑到桌上,将一瓶酒切开,漫无目的的在地上洒落。
他如疯如癫扑到墙院间用来装饰的烛火旁,将烛火抢下,而后向院外醉步行去。
没有回身回头,只是背朝自己,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行至院门口处,他的身子不再晃动难立,而是笔直如枪,驻足当场,微顿片刻。
在半空中,挥着的手,带着丝丝颤抖晃动,终是缓缓放下……
手中的烛火,无力掉落地上,点燃了洒落地面的烈酒,燃起火龙蔓延。
自此不相见,
不诉离殇。
火势渐起,地上,一行两语,火字隐现。
火势渐熄,故人远去,未回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