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孟老板借给她的五十块钱,早饭又能买得起煎饼了,连啃了三天馒头咸菜的甘卿走出泥塘后巷,心里这么盘算着,刚吃饱又馋了。
这时,她的手机震了几下,甘卿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非常虚弱的女声:“喂……是、是我。”
跟谁都笑眯眯的甘卿脸色突然冷淡下来,爱答不理的“嗯”了一声。
“我上次治阑尾炎的那个钱,报销下来了,我……我是上银行给你打过去,还是……”
“不用,”甘卿说,“自己留着交暖气费吧。”
“哦,那……”
甘卿打断她:“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就这个……”
“那就这样吧,你有事再找我。”甘卿说完,不留情面地挂了电话,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脸面挂不住……因为知道对方没有脸面。
她今天在店里跟客人念叨了一天“水逆”,可能是被反噬了,一晚上连着两个人让她不痛快。进了十月,燕宁的夜风再也不惬意了,开始露出了一点凛冽的前兆,甘卿裹紧了身上的运动服外套,尽可能地把注意力转移到煎饼上,这样,她就能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抱着“煎饼”这根精神支柱,甘卿回到了一百一十号院,刚一上楼,就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堵在她家门口。
甘卿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是思念煎饼思念出了幻觉——那几个人泾渭分明地站成两伙,一伙是路北边摊“山东煎饼”的,一伙是路南边摊“煎饼果子”的,两伙人吵吵闹闹地把刚下班的盟主堵在了家门口。
“小喻爷你评评理,他们山东帮的先动手打了我们的人!”
“谁先挑衅的?”
“谁先越界的?”
“越你妈X的界,老子一摊一个月纯利过万,用得着跟你们这帮穷皮抢地盘?你们那破煎饼,能摊就摊,不能摊滚蛋!”
喻兰川夹着笔记本电脑,木着脸看着月入过万的两大帮派撕扯。
“到这了还敢动手是吧?好,奉陪!”
“明天谁也甭做生意了,什么时候比划出个黑白再说!”
“怕你?”
“怕你!”
甘卿:“……”
不、不要啊!
星之梦店门前的小路年久失修,有一片地砖没了,露着底下的泥土地,最近雨水又多,有不注意的,一脚踩过去,就得沾上一鞋底的稀泥。
甘卿看见,除了石阶上已经干涸的泥手印,那片泥地里还有个脚印——不是全脚掌,是脚后跟蹬的,踩得非常深。
无论是这个脚印的力度、还是泥土翻起来的角度,都不像路人没事用脚跟在地上碾的,倒像是有人被拽倒在地,让人拖着走,挣扎的时候脚用力蹬地蹬出来的。甘卿的目光转向石阶上的泥手印——被拖走的人可能现挣扎没什么用,所以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的东西,先扒了地,没扒住,又去抓石阶,这才留下了手印。
仔细看,石阶上的手指印上,好像还沾了一点血迹。
甘卿低头踅摸了一阵,在墙角找到了一颗扣子,上面还缠着线头,像是暴力拽下来的。
“孟叔,”甘卿回头冲隔壁正在准备食材的孟天意说,“昨天晚上您几点收的?”
“昨天啊,收得早,这两天降温嘛,客人都少了,”孟天意说,“不到十点吧。”
甘卿又问:“昨天有人在这打架么?”
“没啊,一天都挺太平的。怎么了?”
“哦,没什么。”甘卿绕过地面上的脚印和指印,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也可能是哪个醉鬼在这摔了一跤,平地狗刨半天站不起来。
她开了门,伸手想把门口那个“休息中”的木牌翻过来,谁知才刚一碰,木牌就掉了下来,裂成了两瓣。
孟天意听见动静走过来,捡起裂开的木牌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手劈的——这是什么意思?踢馆?还是有人找你麻烦?”
甘卿莫名其妙:“踢……小饰品店的馆?您觉得会是隔壁杂货铺干的吗?”
“去你的,没正形。”孟天意没笑,沉下脸色,盯住她,“你最近跟人动手了?”
“怎么可能,大街上碰见劫道的,我要是身上没现金,都主动给人手机转账。张奶奶每天一见我就念佛,”甘卿无奈地一摊手,接过一分为二的木牌,愁这东西怎么粘起来,“到底哪位英雄喝多了打王八拳啊?找我麻烦——您看我这样的,找我麻烦能有什么成就感?”
孟天意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倒也是。
俩人摸不着头脑地琢磨了一会,没什么头绪,只好各自支摊干活。就在这时,几个民警步履匆匆地走过来,逢人就举着张照片问话,后面还跟着喻兰川。
孟天意一抬头:“哎,小喻爷,于警官?”
于严把帽子摘下来,抹去一脑门的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孟老板,您在这太好了。”
“又出什么事了?”
“别提,还是上次那倒霉孩子。”于严说着,掏出刘仲齐的照片,“就这小子,昨天跟家里闹脾气,离家出走了,手机定位是在这附近,您见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