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之后,一路顺流而下,他们几乎没有怎么休息。
何田还有点担心,“待会儿你要蒙上脸么?”
易弦笑笑,“不用了。现在没人顾得上找我了。”
离这里最近的村子就在每年春天交易皮货的那片河滩附近。
穿过河滩的芦苇荡,有一个渡口,从渡口向西而行,步行几分钟,就能看见村子了。
村子中只有十几户人家,一共不到一百口人。大多数打渔和种植为生。有几户人家也种大米,虽然土地肥沃但是因为地势的问题,每次暴雨稻田就会被淹没,所以收成一般,他们通常只是留着自己吃,也会和别人交换一些。
如果从渡口乘船继续沿着河向南走,就会到达一个小镇。镇上有医生,有卖酒的地方和大一点的商店。
何田和易弦划着小船,在芦苇荡中的沼泽中拐来拐去,快到中午的时候到了村子另一边的小码头。
说是码头,其实就是挨着河岸搭起的一个木板架子,架子两旁全是一人多高的芦苇,立着几根木桩,可以用来栓船。
两人停好船,带着小麦上岸,见人问了问,很快找到了那个木匠家。
木匠家的院子里放着各种做好没做好的家具,床、桌椅、柜子、门……有的上了漆在晾干,有的还很粗糙。
木匠是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老爷爷,他叼着一个烟斗,正在做一只独木舟。
他坐在一棵白桦树的树干上,不停用凿子和刨子把树心凿空。
见到何田,他眯着眼睛想了想,“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奶奶呢?”
何田摇摇头,“不在了。已经快两年了。”
老爷爷放下工具,双手合十,“上天保佑她。”
“谢谢。”
他抬起下巴指指站在何田身后的易弦,“这是你男人?”
何田脸顿时爆红,她正支支吾吾的,那老爷爷打量易弦,“一看就和你们像一家人。干干净净白生生的,倒是和你般配。”
易弦听了心里暗乐,但不敢太喜形于色。
何田咳了一声,“爷爷,我们今天是来订窗户的。”
“窗户坏了?”
“嗯。被熊打烂了。”
“尺寸带了么?”
“带了。”
确认尺寸,选了玻璃,付了定金。价格果然让何田肉痛,但是易弦听着老爷爷一会儿一次指着他跟何田说“你男人”,心里美滋滋的,居然也没还价,爽快付了钱。
何田来的时候还犹豫过要不要用从五个匪徒身上搜出的那笔钱——“那没准都是抢别人的,这可是不义之财”,易弦可一点也没犹豫,“那难道把钱放在罐子里埋在地下?反正钱又没多少。”
确实不多。等两周后取新窗子的时候,他们还得再补上剩下的四分之一的尾款。
订好窗户,何田易弦按照老爷爷的指点,去了村中唯一一家商店,这个商店的主人也会收些山货和土特产,定期和南边的商人来往。
商店也很小,在房子当街的那面墙上开了个门,正对门的墙上摆了一面货架,最主要的,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是火柴、打火石、油灯、麻绳和织鱼网的线、梭子,还有铁锅铁铲,锄头菜刀之类的东西。
何田摇了摇柜台上放的铃铛,等了一会儿,柜台后面的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黑黑红红的脸庞,腿有点跛,见了何田,对她点点头,“想要点什么?”
何田有点不好意思,“我想问问……嗯,你们收不收鱼子酱?”
女老板看看墙上一面小黑板,上面写着今天的日期,“什么时候做的?”
“两三天前。”
“让我看看成色吧?是鲑鱼子还是狗鱼鱼籽?”
何田把两个小罐子放在柜台上,老板举起来对着光照了照,“能尝一下么?”
何田当然答应,老板去取了一只小贝壳勺子,尝过之后说了个价钱。
何田其实是第一次来卖鱼子酱,也不知道这个价钱是不是合适,墙上那块黑板上只标着最受欢迎的几样商品的价格,没提鱼子酱的事。见她很是踌躇,老板又每罐加了十块钱。见她还是犹豫,老板就说,“要不,再给你加两大盒火柴。一盒一百支呢。每支都能着,不怕强风。”
何田还在犹豫,易弦指指货架最高一层的一个小铁罐,“老板娘,再加一罐炼乳吧。”
老板娘有点作难,“哎呀,这一罐炼乳都得十二块了……”
易弦笑笑,“都要过期了,就降点价吧。我们再收了鱼籽还会来的。”
“行吧。”老板娘踩着凳子,取下了一罐炼乳,“我可先说好,我们这儿只收最好的鱼子酱,狗鱼的只要金黄色的,白鲑鱼的鱼籽每颗直径要在五毫米以上,要橙红色的,最好是鲟鱼,鲟鱼的不管什么体长的都行。价格也很高,这么一小罐,一张黑貂大鼠的价钱!”
炼乳罐上全是灰土,老板娘拿起来吹了一下,被呛了一下,又赶快扇扇。
她把钱给了何田,又嘱咐,“收鱼子酱的人两周才来一次,就是月中和月底才来,你最好是在他们来之前的五天内取鱼籽,要是在那之前抓到了鱼,先养着,别杀。鱼子酱不新鲜了也卖不出去。”
何田答应下来,收好这几张薄薄的钞票,和易弦一起离开了商店。
这些钱,还不够窗户尾款的一半呢。再加上往返需要的一天时间,真的如同鸡肋。但要是顺道的,那就不错。
何田想,取窗子是在两周之后,要是能在那时抓到鲟鱼,做了鲟鱼的鱼子酱顺道来卖,那可就美滋滋了。一张黑貂大鼠的价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