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赤卫队赤卫队,我想参加红军,我娘说什么都不让,说就我一个儿子,我死了,我们家就绝户了,我们家是三代单传,就我这一个儿子。”
王一鸣问:“当时和你大小差不多的,参加红军的多吗?”
老人说:“我们村就有十几个呢,但是都死了。有的在西城起义的时候就死了;有的死在转移到湖南的路上了;有的到了江西苏区,后来长征的时候死了;有的抗日战争的时候死的,解放战争又死几个,反正活到解放后的没有一个。我要是去了,我也死了。”
王一鸣说:“战争嘛,总要付出代价,为了新中国,你们这一代人受了很多苦啊!”
老人说:“是啊,多苦我都熬过来了,现在儿孙满堂,也算是值了!”
王一鸣问:“您老人家现在每个月有低保吗?”
老人说:“有,有,政府每个月给我九十块钱。”
王一鸣问:“够花吗?”
老人说:“当然不够,我儿子、孙子养我。平常里什么都是他们出钱。”
王一鸣问:“看病怎么办?你有医保吗?”
老人说:“有,有,可以报销一部分。”
旁边的村干部解释说:“在县医院住院,可以报销百分之五十。平常里烧感冒,在村子里的私人诊所吃药打针,都是自己儿女掏。我们农村都是养儿防老。”
王一鸣看了看他们家的屋子里,客厅里就放了一台电视机,算是最现代化的东西。此外就是一张四方桌,几条凳子,这个家庭确实不富裕。
王一鸣问村干部:“你们村平均一个人一年有多少纯收入?”
一个村长摸样的人说:“那不一定,有的人出去打工,一年能挣一万多,有的不出去,就在家里种地,一年到头有时候还赔钱。我们当农民的,风险大。”
王一鸣问:“像他们家这样的,一年能挣多少钱?”
村长说:“他们家算是条件不错的啦,孙子、孙媳妇都在广东打工,一年挣好几万回来。但是,家里的开支也大,有两个孩子在县城里上学,要租房子,还有老人要养活,一年到头也是紧巴巴的。现在农村人,不做生意,光靠种地、打工,你根本富不起来。”
王一鸣问老人家:“你们家还有多少亩地?”
老人家说:“八亩水田,两亩林地。”
王一鸣问:“地靠谁种?”
老人的儿子,一个看着有六七十岁的老头说:“靠我和我堂客两个人种,实在忙不过来,会雇人帮忙。儿子、儿媳都在广东打工,只有春节回回来几天,平常里根本没有假期,也不合算,回来一趟费用太高。”
王一鸣看了看他,问:“老哥,你今年多大?”
老人说:“七十四了。”
王一鸣笑了笑说:“你身体不错啊,还可以种地!”
老人笑了笑说:“我们庄稼人,闲不下来的。闲着会生病的。”
王一鸣问他:“村子里从事农业生产的,是不是基本上都是你这个年龄段的人?”
老人说:“是,是,现在不逢年过节的,村子里基本上见不到年轻人,都是老头老太太带着一帮小孩子。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去了,在农村种地,又苦又累,现在没有人愿意干了。”
旁边个子矮矮的村长插话说:“我们村基本上是老弱病残在家里守着,年轻人都走了。到城里打工,轻轻松松一个月一两千块。留在家里种地,一年到头,除去农药、化肥、水费、收割的费用,基本上不赚多少钱,有时候甚至还赔钱。所以现在农村根本留不住年轻人。”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看来农民苦、农村穷、农业危险的情况,还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啊!”
大家随声附和说:“是,是。”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王一鸣从龚向阳手中接过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一千元钱的现金,双手递给坐在藤椅里的老人家说:“老人家,您多保重,对于老少边穷地区,国家是不会不管的,希望大家对脱贫致富要有信心,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带领大家致富奔小康,是各级政府的主要责任,您保重身体,一定会看到哪一天的到来!”
老人家接过信封,连连点头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从他家出来,村长又带着大家穿过一条巷子,到了一户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战士家里。
因为提前已经安排好了,王一鸣带着大家到来的时候,老人家已经站在门口等着迎接了。
王一鸣看老人有七十多岁,人很瘦,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的,沟壑纵横。眼睛有些浑浊,眼珠黄,身上的衣服也是很破旧的,一看就知道,这个老人的生活水平就是在农村人里面,也是相当差劲的。
老人姓覃,年轻时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听他自己说他曾经在上甘岭打过美国鬼子,他当时是连队的重机枪手,在战场上杀死的美国鬼子能有好几百。
也有的村民说,老覃爱吹牛,他是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也可能上过上甘岭,但是,他仅仅是连队的炊事员,根本没有拿过枪杀过人,那些故事都是他故意编出来的。
实际情况到底是怎么样,也没有人去考证,反正老秦家里放了好几个军功章,有解放战争的,有抗美援朝的。每有大领导到村里慰问,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以证明自己所言并非夸大其词。
王一鸣和他握了握手,说:“老人家,您好!”
老覃说:“好,好。”
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大家就进了屋子。
王一鸣一看,他们家住的是平房,五间,红砖红瓦,客厅里就是放了一个四方桌,四五个条凳。桌子上面也放了一台电视机,是这个家庭最现代化的家电。
王一鸣刚才搀扶着老覃走路的时候,现老人的腿脚已经不灵便了,走路东摇西晃的。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基本上是皮包骨了,没有什么肌肉。看来老人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王一鸣看着他浑浊的眼睛,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这个老覃,典型的风烛残年了。甚至今天晚上躺下去,明天早上能不能起来,还都是未知数。
王一鸣和他肩并肩地在大板凳上坐下,王一鸣问:“老人家,您今年多大了?”
老覃哆哆嗦嗦地说:“七十六了。”
王一鸣说:“听说您有几枚军功章,能不能让我看看?”
老覃说:“可,可以。”
忙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木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三枚军功章,递给王一鸣。
王一鸣仔细看了看,只见一枚是解放战争纪念章,一枚是抗美援朝纪念章,一枚是解放兰州纪念章。
王一鸣老覃:“您老参加过解放兰州战役?”
老覃说:“参加了,参加了。那一仗打得很苦啊,我们连死了几十个,我是炊事员,没有上前线,所以没有受伤。”
王一鸣问:“您老是什么时候参加解放军的?”
“一九四八年三月。我是解放战士,原来是国民党抓的壮丁,参加的是胡宗南的部队,进攻延安,结果在瓦子街战役中国民党全军覆灭,我就投降解放军,当了解放战士。以后就参加了西北野战军,参加了解放大西北的战役。抗美援朝爆后,就去了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