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皇帝只信道教,他知道之后,便下了一道圣旨,要黄裳派兵去剿灭这些邪魔外道。”
“不料明教的教徒之中,着实有不少武功高手,众教徒打起仗来又人人不怕死,不似官兵那么没用,打了几仗,黄裳带领的官兵大败。”
“他心下不忿,亲自去向明教的高手挑战,一口气杀了几个甚么法王、甚么使者。”
“哪知道他所杀的人中,有几个是武林中名门大派的弟子,于是他们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师姊、师妹、师姑、师姨、师干爹、师干妈,一古脑儿的出来,又约了别派的许多好手,来向他为难,骂他行事不按武林中的规矩。”
“黄裳说道:‘我是做官儿的,又不是武林中人,你们武林规矩甚么的,我怎么知道?’”
“对方那些姨妈干爹七张八嘴的吵了起来,说道:‘你若非武林中人,怎么会武?难道你师父只教你武功,不教练武的规矩么?’”
“黄裳说道:‘我没师父。’那些人死也不信,吵到后来,你说怎样?”
裘穷顺势道,“那定是动手了。”
周伯通点点头道,“可不是么,这一动上手,黄裳的武功古里古怪,对方谁都没见过,当场又给他打死了几人,但他寡不敌众,也受了伤,拚命逃走了。”
“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觉得气不过,就将他家里的父母妻儿杀了个干干净净。”
黄药师听到这里,叹了口气,裘穷也觉得讲到武功,到后来总是不免要杀人,武功就是为了打架,打架就是为了杀人,只是干出杀人父母妻儿这种事,也算是极品人渣了,隐隐的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裘穷还没想清楚,只听周伯通又续道,“那黄裳逃到了一处穷荒绝地,躲了起来。那数十名敌手的武功招数,他一招一式都记在心里,于是苦苦思索如何才能破解,他要想通破解的方法,然后去杀了他们报仇。”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对每一个敌人所使过的招数,他都想通了破解的法子。”
“他十分高兴,料想这些敌人就算再一拥而上,他独个儿也对付得了。”
“于是出得山来,去报仇雪恨。不料那些敌人一个个都不见了。你猜是甚么原因?”
裘穷感慨道,“时间这把杀猪刀,总是毫不留情啊。”
周伯通赞叹道“聪明,聪明。当年我师哥说这故事给我听的时候,也叫我猜。我猜了七八次都不中,你却一猜就中了。”
裘穷道,“其实我早就知道……”
周伯通急忙哈哈大笑,疑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好罢,我就继续说好了。却说那黄裳找遍四方,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个仇人。这人是个女子,当年跟他动手之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但黄裳找到她时,见她已变成了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婆……”
“毕竟黄裳有几十个仇人,还个个都是好手,武功包含诸家各派,何等深奥,何等繁复?就算他聪明绝顶,他要破解每一人的绝招,可得耗费多少时候心血?”
“所以他独自躲在深山之中钻研武功,日思夜想的就只是武功,别的甚么也不想,不知不觉的竟已过了四十多年啦。”
裘穷不由撇了撇嘴,这也叫聪明,这叫一根筋好么,一群人打不过,你不会一个一个打么?创一个类似‘电磁炮’这种攻击力极高的武功不就行了,每一招都去破解?
再不济,偷袭下毒暗算都不会么,人家都杀你父母妻儿了,你还想和人家讲什么仁义道德不成?四十年的时间,足够杀上千人了,真是智商捉急啊。
周伯通却道,“其实啊,这专心钻研武功,四十多年很容易就过去了。我在这里已住了十五年,不也没觉得怎样么?”
黄药师插言道,“其实很早我便不拦着你了,只是你不愿离去罢了。”
周伯通笑道,“你这几年倒是不那么邪了,好玩了很多,虽然不时来用碧海潮生曲来戏弄我,但其实也是为了点化我罢了,至于外面……我也不想出去……所以就顺势住下来咯,正好专心研习武艺。”
说罢不理黄药师,又继续道,“黄裳见那小姑娘已变成了老太婆,心中很是感慨,但见那老婆婆病骨支离,躺在床上只是喘气,也不用他动手,过不了几天她自己就会死了。”
“他数十年积在心底的深仇大恨,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裘穷不由道,“他倒是看得开,换个人不疯了也得傻了。”
周伯通摇摇头又道,“我师哥和他那七个弟子天天讲究修性养命,难道真又能修成不死的神仙之身?只不过是修身罢了,就好像这个黄……这个人,心境已经超凡脱俗,自然因此大彻大悟,而不是疯了或者傻了。”
黄药师茫然出神。
裘穷道,“什么心境,不就是思想境界么,我也没见过有谁思想境界能高到,无视杀父母妻儿之仇的。”
周伯通道,“那是你没见过,这世上有好几个的,比如我师哥,比如……”
裘穷反驳道,“你师哥?那抗金大业他不也是放不下?还有古墓派的事,他不也是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