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前两日接到你的信中曾说,想顺道去一趟商州,你怎么却先回了长安?”
“从商州到长安,也不过是几个时辰而已。出了秦岭之后,总觉得你我之间已是近在咫尺,实在是等不及了——所以,与其匆匆赶去见他们,倒不如先回来见你,以慰我心中的思念。怎么,你不觉得惊喜么?”
“当然惊喜。我这些天一直住在藤园之中,也曾想过或许你的行程有变,会提前回京。想不到,这样的念头居然也能成真。来,为你我的心有灵犀,饮胜!”
“‘心有灵犀’,呵,饮胜!”
品尝了葡萄酒之后,李徽又启开了一坛郢州富水,清湛的酒液带着米粮的清香之气,很是诱人:“等等,你居然将宋先生独自留在商州了?……事后打算如何安抚他?”他还从未听说过,将先生抛在路上,自己先行的弟子——
王子献摇笑道:“先生正在我阿娘留下的庄子中暂居。旅途实在劳累,他也应当休息几日再启程。放心罢,先生从来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怪罪于我的。更何况,再过一两天我便会赶回去,陪着他一起去商州。”
李徽不由得抬起眉来:“总觉得,你口中的宋先生与我认识的宋先生似乎并非同一人。”
王子献笑着回道:“先生是老顽童的脾性,素来都是心口不一,故而不必太在意他的言辞。”宋先生亲眼看着他骑马远去,也不过是在后头啧啧有声罢了。大概没有人比先生更清楚,这两年有余,他究竟有多挂念这个远在长安之人。所以,先生应当比谁都明白,他飞奔而去时的激动与急迫。
八角亭内,二人饮着酒,畅快地谈笑着,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别过。笑语之中,分离所带来的些微陌生也渐渐地化为乌有,他们再度寻回了过去的亲密与默契——不,或许是比过去更甚一筹的亲密。
醉眼朦胧当中,李徽隐约望见摇摇晃晃欺近的人影,随后则是沉沉压在身上的温暖躯体。他的神智已经十分迷茫,浑身也没什么气力,只是依稀感觉到,挚友的脸庞贴在他胸前,似乎正在出低沉的笑声。他模模糊糊觉得,尽管这样的姿势十分失态,但自己似乎并不反感这样的亲近,反而还觉得有些安心。
在一片晕眩之中,他倏然生出了些许好奇:“……子献……为何而笑?”
“因为心中欢喜……实在太过欢喜……”王子献缓缓抬起,望着身下满脸醉态的少年——不,他挚爱的人也不再仅仅只是一位单薄的少年郎了。他不仅身量与他相当,习武更造就了一付看似修长实则强有力的身躯,宽肩窄腰,肌肉起伏皆恰到好处。他有些意外,但同时亦觉得在意料之中。而且,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都仍是他心中的唯一,都只会令他更加沉迷。
“见到你……我也很欢喜……”李徽低声道,终是彻底地醉了过去。
见状,王子献禁不住勾起嘴角,望了一眼守候在外头的阿柳与婢女们,淡定地吩咐道:“备热水,你们不必担心,我会与玄祺一起沐浴。莫忘了煮些醒酒汤,我会喂他喝下,免得他明日醒了之后觉着头疼。”
阿柳从未见过自家郡王醉酒的时候,有些担忧地皱起眉来。她当然也知道,主子沐浴更衣时素来不喜旁人亲近,更不喜身边侍婢越界。与服侍他的人相比,这位王郎君到底是不同的。两人不知已经抵足而眠多少回了,一起沐浴——大约、应该、可能也无妨罢?无论如何,总比安排侍婢或小厮服侍好些。
于是,她只得行礼道:“烦劳王郎君照料大王了。”
王子献将李徽背了起来,闻言只是一笑:“荣幸之至。”心中则更有人笑道: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