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安兴长公主瞥了他一眼,“我仅仅只是知"qngrn"而已,不过是受人之托,当了告之人罢了。至于证据,不如将越王府的四郎招来一问?可怜那孩子,得知二兄野心勃勃之后,便一直战战兢兢、坐立不安。若非偶然遇见了我,壮着胆子向我求救,他还不知日后有没有生路呢!!”
听及“越王府的四郎”,李衡的神情终是彻底地变了,血色尽褪,一片苍白。
而李徽则完全怔呆了——越王府的四郎?在他记忆中,这位堂兄仅仅是个稀薄的影子罢了。沉默寡言,几乎从来不曾在众人面前说过甚么话!但谁知道,他竟会私下与安兴长公主来往,居然罔顾父母兄弟一家数十人的名誉与性命,做出这种诬告父亲的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事?!
“想必诸位长辈还记得年前的流言之案罢。查到后来,这桩小案渐渐变成了贡举弊案,而涉事的张考功员外郎与两名监察御史则判了谋逆大罪。显然,这既不是流言之案,也并非贡举弊案,而是谋逆大案。”
“然而,迄今为止,三司全力以赴,居然都并未查出幕后主使为何人。叔父……圣人与诸位长辈可曾想过,为何那考功员外郎偏偏选择了越王府的别院与人密谋?为何那别院又会在一夜之间毁于大火?这分明便是毁灭证据与证人!!我阿爷——越王李衡,就是谋逆的主使者!!”
跪倒在御座前的青年不过双十年纪,堪称秀致的脸上满是哀痛与愤慨之色,口齿异常清晰。李徽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目光犹如刀箭,仿佛要刺穿此人的所有伪装,直视他的实质。若不是青年的形貌始终未变,他几乎完全认不出来,这就是常年沉默寡言的“老实人”郎陵郡王。
与其胞兄归政郡王相比,他既不好豪奢亦不会三天两头生病,于是便默默无闻地成了婚,又默默无闻地生了子。无论在越王府中,或是在宗室里,他都很少引起旁人注意,也素来不与族兄弟们结交玩乐。
然而,谁又能知道,这位一向“默默无闻”的郎陵郡王,居然一出头,便做出了“举告其父谋逆”这样的惊世骇俗之举?!而这个佯装作态、口舌伶俐的青年,又有哪一点像记忆中的那位郎陵郡王?!
当李徽离开太极宫的时候,夜色已然降临,天边升起了一轮冷月。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初秋的时节。微凉的夜风拂来,他的衣袂随风簌簌地飘动,少年清瘦且修长的身躯仿佛下一刻便能随风而去。行至宫门外时,他蓦然回,身后的太极宫犹如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正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
这巨兽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变幻出迷惑人心的场景,引得无数人竞相争抢。正当众人争抢得失去理智,彼此互相残杀的时候,它便又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失败者与无辜受害者的血肉骨骼都吞噬殆尽。无论主宰太极宫的主人是谁,都永远免不了骨肉相残,免不了栽赃陷害,免不了心灰意冷。
想到此,他的目光变得越茫然。
方才杜皇后劝他的话似乎就在耳畔响起:“玄祺,谋逆一案事关重大,绝非区区数人所能左右。越王府之案开始审理之后,必定将有各方势力争相登场。而你们这几个孩子最为势弱,掺和在此案里头,只会让敌人寻得可趁之机。我明白,你想尽心尽力救越王府,但如今要之事是保住濮王府。若是濮王府不慎牵连进去,事态便再也无法控制了。”
李玮和李璟原本心中还残存着些许希望,认为归政郡王也许不会与郎陵郡王同流合污,只要寻到他或可替他们作证。想不到如今却听到了他身故的消息,一时间不知该悲伤还是该痛恨——他在临死之前居然还反咬父亲一口!!
而李衡竟是老泪纵横,默默地哭了一阵。对他而言,宁可相信归政郡王根本不知郎陵郡王的不孝之举,也不相信两个儿子狼狈为奸。而且,归政郡王何须付出自己的性命,来成全郎陵郡王的谎言?这对他并无好处。说不得,他只是被利用了,然后断送了性命罢了。
即便退一步而言,归政郡王确实有心栽赃父兄,亦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性命。但安兴长公主与郎陵郡王却毫不犹豫地杀害了他,实在是狠毒之极。无论他死得是否无辜,对于一位父亲来说,失去一个儿子的痛苦亦是实实在在的。≈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