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十年来,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已经持斋多年的太妃性情有些清冷出尘,似乎多年不问俗事。然而,当事关女儿的生死时,她却与寻常母亲无异,止不住泪流满面,红肿着眼睛一遍一遍地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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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哽咽哀泣,不仅燕太妃陪着哭了起来,连杜皇后与杨美人亦是红了眼眶。待勉强控制住情绪之后,杜皇后方道:“多年姊弟之情,圣人又如何舍得按照律法来处置安兴姊姊呢?若是太妃愿意劝服她,让她说出幕后主谋,圣人自然会为她据理辩驳。且不说保住性命,便是封号也说不得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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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封号之外的食邑等,她便不再提起了。安兴长公主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是?省掉六百实封户,还能给朝廷增加一些税收,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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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妃自是忙不迭地颔答应:“我一定会劝服她,烦劳皇后殿下替我向圣人求求情,让我去见一见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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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皇后便问了身边的宫人几句话,大约是探问圣人目前正在何处。见她如此坦然,杨太妃、燕太妃以及杨美人均掩住了惊讶之意:无论在先帝时期或是如今,寻常嫔妃皆不可随意探听圣驾,否则有窥伺圣人左右之嫌。但杜皇后却并不介意让她们知晓,可见应当是圣人特许的恩宠了。这位病怏怏的皇后果真是深得帝宠,袁淑妃以及新晋嫔妃之流,完全无法与她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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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清楚后,杜皇后方道:“圣人正在甘露殿召见玄祺和王御史。悦娘,你与燕大郎一同去甘露殿,将此事禀告给圣人。若是圣人答应了,最好今日便让杨太妃去见一见安兴姊姊。母子连心,杨太妃心中牵挂了这么久,我们在一旁看着都不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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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省得。”长宁公主便起身离开,燕湛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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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妃松了口气,拭去眼角的泪光,对杜皇后说了许多感激之言。恍惚间,她甚至忽然道:“皇后殿下果然慈爱温和,与文德皇后真是愈来愈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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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皇后微微一怔,笑道:“太妃此言,既教我愧不敢当,又令我心中欣喜不已。不瞒太妃,我一直都学着阿家的行事之风呢。若不是以前曾得阿家的悉心指点,如今我大概也打理不好偌大的太极宫。若是日后能像阿家那样,人人赞誉不已,我便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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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太妃与杨美人亦是愣了愣,紧跟着说起了类似的好话。她们二人对文德皇后的想法自是完全不同,对杜皇后亦是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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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太妃当然一心为燕家考虑,觉得杜皇后若是能如文德皇后那般一直深受圣人尊重与宠爱,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当年她也曾嫉恨过文德皇后,想要取而代之,最终却不得不放弃。如今的杜皇后若能像文德皇后那般一直稳稳当当,对于燕家便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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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杨美人既敬佩文德皇后,更想成为文德皇后。杜皇后既是她效仿之人,亦是她必须除去的障碍。此时此刻,她心中怀着各种羡慕嫉妒之情,又忍不住颇为自得地抚了抚隆起的腹部:至少,她年轻,而且还能生出皇子,总比病怏怏的杜皇后强上几分。当然,此时此刻,为了博得杜皇后一笑,她内心中的想法与心思又算得上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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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长宁公主和燕湛一同往甘露殿行去,刚开始并无甚么异状。燕湛依旧说了些最近的趣事,又问及他前些时日送来的灯笼等等。长宁公主皆耐着性子答了,见他只字不提今日之事,心中不禁觉得格外无趣:“你明知我不喜杨家,为何不劝阻燕太妃,反而与她一同带着杨太妃来见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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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主,弘农杨氏毕竟是大族,为了区区杨贤妃和齐王与他们交恶,实在不值得。”燕湛解释道,“而且,雪中送炭的情谊,日后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如今,皇后殿下与贵主,也应多结一些善缘才好。”这却是在隐晦地提醒,杨美人腹中有龙胎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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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们燕家一直都是如此左右摇摆么?”长宁公主挑起眉,不怒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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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如何是左右摇摆呢?只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罢了。”燕湛忙道,“而且,圣人不是也希望能够解决安兴长公主之事么?能解圣人之急,也算是我们的孝心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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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那便是罢。”长宁公主淡淡地回道,不再理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