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弟二人正相视而笑,王子献给李徽斟了茶,不急不缓地接道:“恕我直言,大王志向高远,确实值得钦佩。而且,河间郡王即将谋反,一旦兵平叛,便必然是大王谋镇边都督的好时机。不过,所虑之处依然不少,且极有可能事关大王的生死安危,因此我不得不提。”
被他兜头便泼了一桶冷水,李璟嘴角边的笑意不禁抽搐起来:“你但说无妨。”
“其一,永安郡王品性出众,并不意味着他的儿孙个个可信。大王有所不知,此前曾查到河间郡王的私兵伪装成马贼,时常来往于沙州、凉州、灵州、夏州等地之间。而永安郡王派时常派儿孙剿匪,却从不曾伤他们分毫,实在甚为可疑。”
李璟一怔,不由得望向李徽,李徽轻轻颔:“我的直觉与你一样,认为叔祖父表里如一,是位值得我们尊重的长辈。不过,叔祖父的儿孙枝繁叶茂,他忙于军务,未必都能照管过来。其中有一两人,或许会与河间郡王暗中勾连。这一回众位宗亲在长安齐聚,或许可暗中仔细观察,寻出蛛丝马迹来。”
“便是我们能寻出来,也未必能说服永安郡王相信我们,处置自己的血肉至亲。”王子献道,“若是大王随着永安郡王前去沙州,说不得便会中了他们的暗算。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射暗箭更是寻不着证据,必须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方不至于中了他们的暗算与奸计。否则,若是大王折损在边疆,甚至于被他们陷害通敌谋逆,那便极有可能难以辩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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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踏出永兴坊,欢呼笑闹声便犹如浪潮般汹涌而至。李徽只遥遥地瞥了一眼,便拨马转身向南而去,仿佛街道两旁乌压压的人群如同不存在一般。然而,围观的百姓们瞧见这位身着衮冕的郡王之后,却禁不住双目亮地高声议论起来。香囊绣帕如雨般纷纷抛了出去,砸在新婿与傧相们身上,更引来阵阵雷鸣般的笑声,充满了善意与喜庆。
“这便是新安郡王?生得真是好看,也不像寻常那些世族子弟那般苍白瘦弱,瞧着便是习武多年的,日后定然是条不逊于几位镇边郡王们的好汉!!”
“是哩!咱们每个吉日都能凑一凑婚礼的热闹,见过的那些新婿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位新安郡王!脸孔不说,精气神也完全不同!不愧是皇亲宗室,听说长安城里还有无数小娘子做梦都想入郡王府!咳咳,俺家那个不成器的也成天胡思乱想!今天带她过来,也算是绝了她的念头。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哪里高攀得起宗室贵族?便是做妾,他们也瞧不上啊!”
“新……新安郡王之姿定然胜过潘安卫阶之流……哎,那位杜娘子上辈子究竟是积了什么功德,居然运道如此之好,能嫁给郡王为妃……若是,若是我,哎呀,真是羞煞人了!!快,快,将我绣的香囊都拿出来,我定要抛中一个!!”
“依我看,新安郡王确实十分出众,可他身后的傧相亦是翩翩儿郎,毫不逊色。那位应当是临川长公主之子,那位应当是清河长公主之子,这一位……莫非,莫非是当年那位打马游街的甲第状头?想当年,芙蓉园进士宴,我,我还曾有幸见过他一面……”
喧嚣之中,迎亲队伍皆目不斜视地缓步慢行。因有侍卫部曲开道,便是围观百姓们再热情,也不至于阻了他们的去路。李徽隐约能从纷繁的议论声中听出只言片语,却并不在意,依旧挺直背脊策马前行。衮冕这样的礼服十分沉重,坠饰又多,其实并不适合骑马。但他的姿态却依旧优雅华贵,倒是更显出几分凛然的气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