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也忐忑。
架不住小舅子和妻子的劝说,想到横竖人躺在棺材里没人看到,只要混过一晚,第二天拉茔地里一埋,谁能知道和沈怀瑜合葬的不是他女儿?
便一咬牙答应了。
事也凑巧,已经采好点,就在他亲自赶着马车准备和小舅子去四十里地外王村偷尸的路上,碰巧遇见宜春河上游飘下一俱女尸,瞧见一群渔民蜂拥着围上去,急中生智慧,他嗷的一嗓子“……女儿啊。”就扑了上去,呼天抢地的嚎起来。
一口咬定这尸体就是自己正四处寻找的嫡亲女儿。
之后便有了冥婚的那一幕。
……
“你也真胆大,连是什么人都没看清就往上扑。”
“她挽了髻,幸亏我眼尖,立即用衣服把头给遮了起来……”
……
小舅子贺朝君嘲弄的话如雷般在他耳边回荡。几乎被遗忘的一些细节又浮现在方老爷眼前。
既挽了髻,就说明她原本就是个妇人!
看年龄大约也是新婚燕尔,那穿戴一定也是被人明珠般捧在手上的娇妻,被诊出害喜本是件天大的喜事,这若是父母夫婿在跟前,得了这喜讯,一家人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可惜,现在却要被当做一个不贞的荡妇!
这就是她的命。
怔怔地看着赵青,方老爷心里乱七八糟的。
说心里话,他对赵青印象非常好,举止端庄又温雅大度,连面对大太太咄咄逼人的质责,也能维持淡定从容的神色,不骄不躁的,多好的孩子……他是打心里不想她被沈家误会为不贞的荡妇。
要知道,女人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可问题是,他敢说出真相吗?
汗珠顺着方老爷额头渗出来。
大太太嘴角翘到了耳朵根,“若不相信,方老爷可以自己请大夫。”
“这,这……”方老爷声音涩。
他一点都不怀疑大夫的诊断,只这背后的隐衷他却不能说!
“按规矩,沈家应当将雪莹一纸休书送回方家交给族长处置……”老太太静静地看着方老爷。
现在却没按规矩办,就是想拿她做筹码和方家谈条件?
沈家财大势大,当真比起来几个方家都不够看,老太太还图方家什么?
她又有什么可以被沈家利用的?
方老爷会答应吗?
毕竟不是自己本人做下的事情,赵青倒没有多少感触,身为现代人她也没有老太太等人以为的那样羞愤欲死,她只为自己多舛未知的命运担忧。
深深地捏了一把汗,她心扑扑跳着看向方老爷。
整个人都好似在滚油中烹煮着,方老爷却没听出这些话外音,老太太轻缓的声音犹如晴空惊雷,震得他耳朵嗡嗡直响。
楚国对不贞的女人最苛刻,是要骑木驴游街示众然后处以极刑的。
横竖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赵青的死活都无所谓,可一旦被游街示众,他借尸代嫁的事哪还能瞒得住?
这可是坐牢杀头的大罪!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交给族里!
千算万算,方老爷怎么没想到自己捡来的尸体不但复活了,而且还怀了身孕。
思维已经不转了。
他满脑袋嗡嗡的只有一个声音,“绝不能把她交给族里,绝不能把这件事闹开,绝不能,绝不能!”
怎么办,怎么办?
“方老爷……”老太太声音慢腾腾的。
方老爷一激灵。
他就势冷哼一声。
“……都是沈三爷做的好事!”沈怀瑜身后无子,只有把这孩子赖到他身上,才能让沈家人闭嘴。从而死心塌地把赵青养在府中,“否则我好端端的女儿又怎么会跳河!”
话冲出口,方老爷也挺直了胸,为自己的急智暗暗鼓掌。
仿佛一滴水掉进滚油中,气氛瞬间沸腾起来。
“什么!”二太太凄厉一声。
大老爷、二老爷也腾地站起来,“你,你说什么?”
尤其二老爷,激动的嘴唇直哆嗦,目光犹如困兽般紧紧地盯着方老爷。
那孩子,那孩子竟然是他的亲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