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露微有个赌鬼老爹、流氓哥哥,被卖到堂子做妓女这件事,她很小就有心理准备。
然而当真生时,她并不能接受。
她已经很努力生活了,为何还要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拼命的尖叫,想要挣脱烟柳楼的打手的束缚。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董爷,这些大洋够不够?”
一小口袋大洋,落在桌面上,出清脆的声响。
司露微听出那是五哥的声音。
她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她停止了挣扎,侧耳倾听。
董爷是烟柳楼的老板,南湖县的大流氓。他看着桌子上的大洋,声调拖得懒懒的:“小五子,这些钱你足够买房买地,娶个好人家的闺女。老司家的丫头生得好看,摊上那样的赌鬼爹,哥哥又不争气,她吃妓女这碗饭是早晚的,你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司露微浑身的血遽然一凉。
冷意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原来,她的命运外人都知道,只有她自己不肯认命罢了。
“董爷不必替我操心,就说这些大洋,够不够我赎回司家丫头吧。”年轻男人的声音不高。
可能是恼火,他压着怒意,也压着音量。
司露微的心高高吊起,都忘记了去思考一穷二白的五哥哪里来的大洋。
她等了片刻。
也许时间不长,可她深感光阴漫漫,让她窒息般无法透气。
她终于听到了董爷的回答:“司家丫头可不值这七十大洋,小五子你买亏了。你既然想要,就带走吧。”
说罢,董爷掏出了司露微的卖身契,丢给了年轻人。
年轻人捡了起来,塞到了口袋里藏好。
董爷轻轻咳嗽。
打手们把司露微从里面房间押了出来,推到了年轻人脚边。
这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身材高大。清帝退位已经一年了,他早已剪了辫子、蓄了头,短浓密。
他广额高鼻,眉目英俊,只是他左颊有个深深梨涡,英俊里少了点硬朗,加上他平时不太爱说话,让他看上去有点阴沉。
他拉起了司露微的胳膊,脱下自己的短褂,罩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他又看向了董爷:“董爷没其他吩咐,我就把人带走了。”
董爷倨傲,略微点头。
年轻人就把司露微带出了伎院。
对街有个粗汉子,又高又壮,急急忙忙跑过来。
年轻人就把怀里的司露微给了壮汉,壮汉稳稳接住了。
这壮汉是司露微的亲哥哥司大庄。
“五哥,董爷真让咱们带回去了?”司大庄四肢达、头脑简单,妹妹被卖掉之后他六神无主,此刻也没回神,不太敢置信。
五哥轻轻点头:“是的。”
“谢谢五哥。”司大庄裂开嘴笑,一脸短缺智慧的憨相,“露微,你得救了,要一辈子给五哥做牛做马。”
司露微整个人都脱了力。
大悲大喜耗尽了她的精神,她依靠在哥哥的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回到了家里,她哥哥给她灌下两碗凉水,她才缓过来一口气。
她有一双大眼睛,眼珠子又黑又亮,看人的时候能照进人心里。此刻,她正一错不错眼看向了年轻人:“五哥,你是不是把枪卖了?”
五哥是外地人。
司露微不知他的来历,他自称叫砚山,三个月前他浑身是血,倒在司露微家的后院门外。
司露微的哥哥是有名的傻子——智力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他非要收留砚山,司露微跟他说不通道理,只得随了他。
他们兄妹俩把砚山安排在后面的小耳房,给他治伤和吃喝,半个月之后他才能下床。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只一个小匣子,里面装了一支枪。
他说:“是我父亲的遗物。”
司露微的哥哥是个傻混子,平日里认一个小混混为大哥,跟着他们祸害一方。
砚山能下地之后,先把那个混子大哥给收拾了,赶出了县城,自己接收了十几个小弟,从“砚山”变成了“山哥”。
砚山这个人有点穷讲究,他不太喜欢山哥的叫法,就让他小弟改口叫他“五哥”,因为他在家行五。
司露微恨透了这些地痞,她的傻子哥哥也是被人诱骗入伙,她年纪小、身体单薄,阻止不了,只能恨。
她因此连砚山也讨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