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被卖了的。
只是主子从董爷变成了五哥。
司露微脸色惨白,冷汗从额头沁出,双手无力,那面她怎么也没办法将它揉成团。她甚至感觉透不过气,所有的恶意都袭向了她。
她慢慢蹲坐在地上。
她难受的时候,好像会胃疼,所以总喜欢蜷缩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她哥哥的声音:“饭还没做?露微,不做饭你干嘛呢?”
司露微艰难站起身。
她揉了几下面,越想越气,狠狠把面盆一摔,从后门冲了出去。
司大庄又惊又愤:“你又疯!快回来,我饿了,露微,露微,小鹿!”
司露微有双特别大且水灵的眼睛,像极了鹿眼,司大庄有时候就喊她叫小鹿,只是每每都要被她狠揍一顿,平常也不敢天天挂嘴边。
她打人的时候会拼命。
沈砚山开了房门,静静看着厨房里的冷锅冷灶,再看着兀自颤的后门,表情微沉。
“出去吃。”他沉声对司大庄道,“别嚷嚷,吵得我头疼。”
司露微漫无目的走到了前街。
前途暗淡,抽走了少女最后一丝上进心,她摔锅摔盆的想:算了,还是自己逃吧,逃到哪里算哪里。
然而真逃出来,她又不知去哪里好。
她很小就没了娘,生活全靠自己摸索着来。
南湖县是小地方,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街坊邻居都是贩夫走卒,最底层的人。她从小就看着邻居家的男人打老婆孩子,又看到地痞横行,再看到小姑娘被卖到堂子,总生活在恐惧里。
她对这样的日子深恶痛绝。
她一定要逃出去。
为此,她八岁的时候,偷偷趴在私塾的后窗,跟着先生学字。
她想要认识几个字,将来去大城市给人家做丫鬟,哪怕主人家的打骂,也好过留在这样的环境里。
会认字,总占优势一点,也许能遇到一个好主人家。
没想到,那个时候她舅公回来了。
舅公是个御厨,会做很多菜,最擅长是江西菜。
他开了个小饭馆,也认识字。
司露微拼命的巴结他、讨好他,而他也真可怜这小姑娘,就收了他做徒弟。
可惜好景不长。
舅公原本就是身体有疾才被赶出皇宫的。病不传染,却也治不好,三年之后他就病死了。
饭馆卖给了其他人,钱被司露微的爹拿走了。
司露微学会了认字,也学会了做菜,虽然舅公没了,他给了她另一条出路。
她那时候才十一岁,已经盘算好了,等她满了十五岁,去官府拿到了名牒,就离开南湖县,去南昌府碰碰运气。
南昌府是大地方,大户人家多。她去能做个厨娘,如果不行,做个丫鬟也可以,只要不做伎女。
女子十五岁之后才有名牒,要去官府报备,然后准备婚嫁。
官府也有冰人,会帮忙说媒。拿到了名牒,就是官府认可的“成人”了,才可以去其他地方,否则身份不明,抓住了要下大牢。
她苦熬了这些年,不成想一切都成了泡影,如何能不伤心欲绝?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舅公从前的饭馆后门,实在没力气了,又半蹲了下来。
“露微?”突然,她听到有人叫她。
男孩子的声音有点沙哑,单薄,却很好听。
她秀眉微拧的愁苦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笑容:“风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