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云裳出了万宅,慢慢走在街上。看着天色,离相约的时间还有一段,索性在街上慢慢散步。冬日暖暖的阳光晒到身上,让人觉得温暖。
“云裳姐姐,跟我说说你的家人吧,我很想听。”和云裳并肩走的我,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云裳有些诧异看我,良久才说:“沐儿想听什么呢?”
我亦回视她:“你觉得幸福的事情。”举目看看周围,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今日行人稀少,开门迎客的店铺更少,怕是都回家团圆去了。
“好。”云裳声音淡淡传来,眼睛直视前方,显然进入了回忆。“在我很小的时候,娘就去了。爹说是因为有年冬日里寒冷非常,娘为了补贴家用帮客栈洗床单,大冬天里在有冰渣的水里一件件洗,坐下了病根,第二年还没入春娘就不治去了,可我连娘的脸是什么样都不记得。记忆里家中只有我和爹相依为命,爹很疼我的,我喜欢吃甜食,在采摘山楂的季节里,他每天都会带回家一串糖葫芦。那时候每天傍晚盼着爹回家是最幸福的事,那意味着我能有糖葫芦吃了,”云裳笑笑,眼里却有了晶莹,“更意味着我可以和爹团圆了。”
我不知说什么,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云裳转向我,了然笑笑,慢慢说着:“我是爹的独生女,娘去后不过几年,就有好多媒婆到家里劝说爹再娶一位夫人。我爹本是城中一个做生意的买卖人,家境还本算殷实,只是遇上了几次不顺才慢慢衰落。母亲过世后父亲了狠一样做生意,别人赚五份利,我爹宁肯只挣三分,只要能有生意,就这样,家里也渐渐有了家底,那时倘若父亲愿意,娶两三房姨太太都还是可以的。可是每次媒婆上门都会让爹送出门外。我以为是爹对娘余情未了,一心想要嫁位像爹对娘一样深情的人,可我十三岁时候问过爹,为什么不再娶,他却说害怕后娘进门后对我不好,给我脸色看,所以才不再娶。”云裳露出凄然一笑,“沐儿,你知道那时我的心情吗?想笑又想哭,感动又惭愧。”
看着她快要哭了的神色,我有些于心不忍:“云裳姐姐别说了,难过的事别说了。”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一些鼓励。慢慢领着她走向护城河边,两人坐在河边地上。
云裳却摇头:“不,沐儿,这些事藏在心里好久了,今日就让我说个痛快。”她双眼一合,复又睁开,“就这样我和爹相依为命过到了十五岁上,爹做的好好地生意不知为何迅速一落千丈,把铺子变卖后还完债后很快揭不开锅,逼债的人把我和爹从老宅子里出来,什么东西都不让我们带。靠着爹原先朋友的接济,找了城郊一处小院子供我们两人暂时栖身。爹是做大生意的人,小处却不知如何做起。当时也完全没有本钱去进货,只能是每日我做些女儿家的小玩意,爹担了去街上卖。有一次我跟在爹后面,看着他对着富家小姐说着讨好话卖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回家大哭了一场,我想不通为何那么会做生意的人怎么就这样一败涂地,这里面一定有故事。那日爹回家我大闹了一通,才逼他说出是户部主事的外甥在铺子里看上了我,想让我做他的第三个姨太太,向爹提亲时候被爹拒绝了,他怀恨在心才用权力压得爹损失了所有的买卖,还要赔别人一大笔钱,才让我父女二人流离失所。后来他也去小院子闹了几回,每次都把新添置的东西都砸烂,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把院子卖了,租了城中胡同里院里的两件厢房。”说到这里,云裳眼中已经迸出恨意,双手也紧紧握拳。
我也努力握住她的手,静静等她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