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取秦州、东攻冀地、南卷洛阳?”徐础猜到。
“大致是这个意思,但不可拘泥于此,兵者,诡道也,敌变,我变,敌不变,我亦变,何时攻击、何处先攻,皆无定论,全要随机应变。”
“然则需兵多少?”
“三十万。”
徐础哑然,若有三十万大军,他觉得自己也能平定天下,于是笑道:“阁下志向不小。那个,我还有事,要回住处……”
徐础拱手告辞,谭无谓却不肯就此结束,竟然跟上来,继续道:“我在并州一年有余,深以为就是此时机会最好,不知沈并州在想什么,竟然迟迟不肯举动,待秦州平定、冀州有主,大势去矣。西南益州其实也有称霸之资,需北上汉中、关中,但不如并州地势便利。东南吴州也有机会,十七公子若去吴州,须记得一事,必先取淮州,北定冀州,然后方可图天下……”
一直到草房门口,谭无谓都在讲兼并天下的大计,徐础初时在听,慢慢就失去耐心,守门道:“屋内简陋,我就不请阁下进来了。”
徐础关门,谭无谓站在门外仍道:“以大势而言,吴州并非选之地,不过若筹划有术,再赶上一点时机,也有逐鹿的可能,但是胆子必须大些,不可存守成之心。江东少马,所以必须先北上,若得冀州突骑,大事可成一半……”
徐础总算有点明白大将军的感受,当时他频繁劝说父亲造反,大将军肯定听得厌烦。
谭无谓又说一会,最后道:“十七公子若去江东,可以带上我。你先休息,咱们明日再聊。”
马维命悬于宁暴儿之手,徐础不想让今天就这么白白浪费,将剩余的珠宝打成一个小包裹,准备用它贿赂庄中管事,无论如何要给城里的沈五公子通个信。
打开门,谭无谓居然还在,背对他,与草厅里的几名书生争论,他这人虽然夸夸其谈,但有一个好处,从不生气,哪怕对方的唾沫星子喷到脸上,他也不恼,顶多后退一步,继续讲述自己的平天下大计。
徐础快步走开,生怕又被纠缠上。
庄园很大,徐础找了一会才来到前院,这里的房屋要好得多,住的客人也多些,趁饭时未到,都聚在庭院里彼此争论,比草房那边更加激烈。
一名四五十岁的老者手持麈尾充作主持,场面才没有进一步失控。
徐础绕边行走,忽然被人一把握住手臂,拖到旁边的一间空房里。
“十七公子好大胆。”
“刘先生,好久不见。”徐础大喜,这人他认识,乃是相士刘有终,突然逃离东都,来晋阳已有一段时间。
“听说你到,我一早出城来迎,十七公子怎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
“你知道我来?”
“呵呵,庄中接待客人,必要及时通报城里,我一听到‘徐础’两字,就知道是谁。”
“沈五公子……”
“十七公子先回住处,我待会去拜访。”
庄园明明属于沈家女婿,行事却如此鬼鬼祟祟,徐础颇感意外,点下头,刚要走,想起一件事,“那个叫谭无谓的人,是怎么回事?”
“十七公子见过他了?一个狂人,沈五公子偶尔请他过去解闷,因此留在庄里。十七公子不必理他。”
徐础笑笑,推门出屋,依然避开人群,回草房那边,庆幸自己省下一包珠宝。
谭无谓还在站在草厅外面,里面却换了一拨人,领头者是那名抱怨食物不好的大汉,他不以唾沫星子进攻,而是举起拳头,挥来舞去,几次靠近谭无谓面门。
没过多久,刘有终赶来,也不敲门,推门直入,笑道:“让十七公子住在这种地方,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快告诉我,沈家在做何打算?”徐础不计较房间好坏。
屋中阴暗,刘有终适应片刻,找凳子坐下,“十七公子先说自己是怎么来的吧,我们还以为十七公子过不来呢。”
“一言难尽。”徐础尽量简略地讲述自己的逃亡经历。
刘有终点头,“十七公子还没听说东都的消息吧?”
“生什么了?”徐础一路急行,没时间打听消息,偶尔遇到百姓,听到的谈论全是沿河一带的暴乱,没人说起东都。
“潼关之战是曹神洗打的,虽然大胜,却没能全歼反军,反令河工分散,向四方漫延,官兵正到处扑剿。”
“大将军呢?”
“还在东都城外。”
“还在?”徐础大感意外,父亲将他交给朝廷,手中有遗诏,又有湘东王相助,应该早就去潼关接管大军才对。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总之西征大军仍由曹神洗统领,一边死守潼关,堵截秦州乱民,一边追剿河工,很是焦头烂额。”
“即便如此,朝廷也不让大将军掌兵?”
“如今东都形势混乱,大将军、梁太傅、兰恂、奚耘、济北王、湘东王等人争权不休,比我预料得还要乱。十七公子举手一刺,可真是令天下大乱啊。”
刘有终笑着说话,徐础却笑不出来,“已经这样了,沈并州还没下定决心吗?”
“决心已定,但是受晋阳总管阻挠,难以行事。”
“不能除掉吗?”
“本有此意,可前些天朝廷派来一位使节,第一天就出主意助总管收拢晋阳兵卒,反而困住牧守父子。说起这位使节,十七公子或许认识,他也在诱学馆读过书,姓郭,名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