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长平,太和殿。
五鼓初起,将欲趋朝。如今,日头长了,这上朝的时辰,也隐隐可见日光,长街之上,倒是不见了火把满街的景象。
众臣还没从早起的倦怠之中清醒过来,便听见那十二鎏冕之后,纳兰瑞的声音。
“朕啊,前日收到了个折子,是宣抚使玄汐上的。”玄汐两个字一出口,底下的人,便一个激灵,如今玄汐在雍州做宣抚使,可谓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都是朝廷关注的焦点,“玄汐在奏折里,参了个人,朕觉得还挺有意思,便和诸位说说。”
“他参的这个人啊,是高阳郡的郡守,名叫,段胥。”纳兰瑞语气温和,倒像是在和底下的臣子聊天一般,“他参段胥什么呢,也很有趣,参他玩忽职守。原来啊,他母亲,今年做寿。他这个小儿子呢,便从高阳郡赶回雍州南郡给母亲庆生。这也无可厚非,可他母亲生日过了,他这个小儿子,还滞留在南郡,并不回返高阳。玄汐作为宣抚使,知道了之事,就给朕上了个奏折。”
“玄汐有句话,朕觉得很有意思,和诸卿分享一下。他说,孝道乃人伦大道,事母孝亦当然,能事嫡母孝则更为难得。然,事天下孝,事职守忠,亦乃大道。二者在段胥一事上并无冲突,而段胥则弃事职守只大道,独尊孝道,是为不智,因而参之。”
“诸位,怎么看这事?”
“臣以为,玄大人说的有道理。并非不让他尽孝,只是,孝尽完了,就该尽忠了。”朝堂上一向鲜少说话的刘彬,此时却是主动开口。他身边的苏峻看了他一眼,倒也并不意外。如今刘玉成跟在玄汐身边,两个人目前为止,算是被绑在了一起。那刘彬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就得支持玄汐,也算是保护自己的儿子。
“臣倒是觉着,玄郎这回,管的事情,未免琐碎了些。”王钰近来一向的李江沅示好,亦知道这高阳郡守,乃是他的人马,自然也得出言,“玄郎是去做括隐的宣抚使的,倒是管上了人家的家事,这何尝,不是他玩忽职守?”
“王大人怎忘了,玄大人到南郡第一日,便罢免了南郡郡守。如今南郡尚无主官,他与刺史冯仁,品级相当,一道管着这南郡,也是应当。既然是管着南郡,那郡里面的大事小情,都合该他着眼。况且,高阳郡守在南郡,就算是外官,他作为宣抚使,多加关注,也是自然。这非但不是玩忽职守,更应当被赞誉为恪尽职守啊!”沈毅瞟了王钰一眼,缓缓出言,玄汐本就和他沾亲带故,平日里关系也好,他自然要帮衬,况且,王钰和沈毅一向也不对付便是了,“您真是叫下官有些疑惑,这吏部考校官员,到底是怎么个章程?您身为吏部尚书,竟然将如此贤臣之举,说成是玩忽职守,反而,真正玩忽职守的人,您还给他开脱,还真是叫我,有些不懂了。”
“你!”王钰一阵气急,指着沈毅刚要反驳,便见苏晋摆了摆手,示意有话要说,却不敢再出声,只得将这阵火气,压抑下去。
“老臣若是没听错,方才陛下说了句,事嫡母?阿汐这孩子是这样写的?”苏晋微微一笑,“臣年轻的时候,和这段郡守的父亲,还有几分交情。隐约记着,他家两个儿子,俱是夫人所出,既然如此,怎么还扯上了嫡母庶母的事呢?太尉,我年纪大了,你记不得记得清楚这事。”
“回陛下,臣亦和这段元年轻时相处过一段时日。也记着,他这兄弟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皆是嫡出。这段元府中,也无侧室,年轻时候,还算是个美谈。”玄昂被苏晋点名,亦是微笑着说,“倒不知,我这长子,为何偏要写上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