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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有孕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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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婉婉弹完之后,心里有些担心顾娇。

她方才其实是有听见响动的,可墙那边的姑娘不让她停,她只得硬着头皮弹下去。

等她弹奏完,那边的动静也没有了。

她站起身,望着冷冰冰的墙壁,担忧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你弹错了两个音。”

回应她的是一道从容清冷的声音。

李婉婉蓦地一怔。

方才动静那么大,你确定不是去打架了吗?就这样都能听出我弹错了,你究竟是什么鬼才啊?

“那、那我再弹一次。”李婉婉小声说。

“嗯。”顾娇掸了掸宽袖,重新躺回了藤椅上,优哉游哉晒太阳。

这一次,李婉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终于没再弹错。

--

正午时分,那位被贴过黑布条的患者苏醒了。

他是一名黑工,这一点顾长卿昨日便核实了。

这次事故中,受伤的大半都是工部衙门私自雇来的黑工,他们皆是家境贫寒甚至没有家人才会沦落至此。

不过,其余黑工至少都有个朋友来探望,这个人却两天了,什么也没有。

他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生命力顽强而倔强。

他的灼伤面积很大,每天都需要用生理盐水对创面进行清洗,那是刮骨剜肉一般的疼痛。

宋大夫刚给他换过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手太生,生生把人疼醒的,他汗颜死了。

“这里交给我,你去看看别的患者。”顾娇拎着小药箱进了屋。

“诶,好!”宋大夫捏了把冷汗出了屋子。

顾娇给不少人贴过黑条,这是一种无奈之下的选择,但又必须去选择,他们的存活率几乎为零,救治他们会导致大量可以被救活的危重患者的死亡。

在所有被判定为无抢救价值的患者里,挺过来的只有这一个。

“你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顾娇将小药箱放在床头柜上,从中取出一个小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

瞳孔反应良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嗓子太哑了,不出声音来。

顾娇会意,拿了压舌板看了看他喉咙:“有轻微水肿,还有点炎,用点药,问题不大,过几天就能说话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的话,眨一下眼。”

他眨了一下眼。

他的消炎药打完了,还有一袋补充电解质的补液,顾娇把补液换上,调了下滴度。

“打完这瓶就没了,我一会儿再过来给你拔针。”顾娇说着,收拾好小药箱转身出去。

男子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顾娇捏住他手腕,他伤势太重,脉搏这么快容易出岔子的。

顾娇轻轻安抚他:“你先别激动,你的伤能治好,我们医馆会尽全力为你救治……医药费不必你担心,衙门会支付。”

然而他还是很激动。

顾娇想了想,问道:“你是想问别人的情况吗?是的话,眨一下眼,不是的话,闭眼。”

男子眨了一下眼。

顾娇道:“你的同伴?衙门的工匠?”

男子闭眼。

顾娇:“家人?”

男子迟疑了一下,眨了一下眼。

顾娇道:“你是想问有没有家人来看过你吗?”

男子闭眼。

有家人,却不是问家人是否来看过他,他很担心家人。

“你家里有人?”顾娇问。

男子重重地眨了下眼。

男子不能说话,顾娇只得拿来京城的舆图,奈何顾娇对京城不熟悉,半天也没弄明白他指的究竟是哪里。

顾长卿今日来医馆找苏醒的工匠们调查事故,听说了顾娇这边的情况,过来对她道:“我来问吧。”

京城的舆图只是细化到街道,并没精确到每条巷子每座宅子,也就是顾长卿常年在京城奔走巡逻,熟悉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否则换了旁人,还真问不出男子的家住哪里。

“我知道了,我去通知你的家人。”顾长卿把舆图还给顾娇,转身出了医馆。

顾长卿在京城最脏乱贫穷的郊区找到了男子的住宅,那已经不能被称作住宅,只是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窝棚而已。

窝棚里乱糟糟的,空无一人,一个从外头捡来的破柜子里传来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

顾长卿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剑,他朝柜子走了过去,小心拉开柜门,看到的却是一个披头散的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柜子里,小脸脏兮兮的,衣着也破破烂烂的,她双手握着一把生锈的小刀,满眼惊恐地看着顾长卿。

顾长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江石让我来接你。”

……

顾长卿将小姑娘带回了医馆。

江石是男子在衙门登记的名字,他是黑工,是黑户的可能性也很大,这名字说不定是化名。

小姑娘是江石的妹妹。

她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只有五岁。

不过顾娇在给她检查完牙齿后,现她已经在换牙,恒压长了两颗,磨牙长了一颗,就连侧切牙也隐隐开始萌。

侧切牙一般是八到九岁萌,也就是说,她应该最少八岁了。

顾娇也给她检查了身体,她除了营养不良,没有别的问题。

就是胆子很小,不与人说话。

二东家在医馆挑了个脾气好、模样好、看起来就挺有亲和力的小丫鬟,让小丫鬟把她带下去洗澡吃东西,又自掏腰包给买了几身新衣。

二东家还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屋子,她不住,要和哥哥在一起。

“小三子,给铺个竹床。”二东家吩咐。

“诶!”小三子搬了张竹床进来,就放在江石的病床旁边,铺上厚厚的褥子,给小姑娘做了张临时的床铺。

小姑娘坐在床上,时不时起来看看哥哥。

她哥哥也看着她,眼底都是温柔。

顾娇不由想起了前世做特工时,在组织里听到的话——不要爱上任何人,也不要有任何牵挂,因为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变得不敢死。

小姑娘趴在病床的护栏上,拉着哥哥的手。

她知道哥哥受伤了,但她不知道哥哥经历了怎样的凶险,也不知道哥哥究竟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从阎王殿爬回来。

因为放心不下你,所以不能死。

另一边,皇帝知晓了顾侯爷求情未果的事。

顾娇院子内的情况他是不知情的,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去监视小神医的地步,他只是派人盯着顾侯爷,顾侯爷是竖着进了医馆,躺着出了医馆。

——被手下黄忠找到,黄忠业务娴熟地把人背上了马车。

据探子回报,怎一个惨字了得?

皇帝:“这是和谁打起来了吗?”

魏公公: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呀。

不过,瞅顾侯爷这惨状,应当是求情失败,皇帝心里对于小神医对顾瑾瑜的态度也就差不多有数了。

皇帝放下堆积如山的奏折:“行了,去一趟医馆。”

他有话当面问小神医。

还有他的病。

小神医说过,三个月复查一次,一共要复查两年。

魏公公问道:“陛下还是微服私行吗?这回要不要戴斗笠啊?”

微服私行是必须的,至于说斗笠——

皇帝想了想,还是戴上了。

魏公公昨日在医馆出现过,皇帝就不带他了,带的是当初去县城陪在他身边的何公公。

何公公是个不起眼的太监,甚至压根儿不在皇帝身边做事,一般人很难把他与皇帝联系在一起。

魏公公心里吃味儿,每每这种重要任务,陛下都带老何那个老杂种,亏得他把陛下伺候得如此精致,就连当初下江南也没他啥事,小神医也是事后才听陛下提的。

何公公与戴着斗笠面纱的陛下一道出现在了医馆。

二东家与王掌柜都是见过何公公与斗笠男子的。

不过,那是在小县城的事了。

那会儿他们被一群高手拿到架在脖子上,至今记忆犹新。

再见二人,二东家与王掌柜都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这人咋回事啊?

和他们多大仇多大怨?

竟然从县城追杀到京城来了?

二东家与王掌柜误会了,皇帝这回可没带任何高手,只有他与何公公。

皇帝压了压嗓子,用在县城时与人说话的低沉嗓音问道:“那位姑娘在吗?”

王掌柜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给他治过病的顾娇,愣愣地指了指后院,道:“在……在后边儿……”

话未说完,皇帝已带着何公公拂袖而去。

他轻车熟路地去了顾娇的院子。

然而他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昨夜在街上碰上的孩子。

小家伙穿着国子监蒙学的衣裳,站在院子门口,小脸皱成一团,似乎是在烦扰什么。

“净空。”皇帝走过去。

小净空敛起愁眉苦脸的神色,仰头古怪地看向他:“你认识我?”

皇帝这才记起自己戴着有罩纱的斗笠,他笑了笑,说:“医馆的人说的,你是净空吗?”

“我是啊。”小净空点头。

皇帝很喜欢这孩子,不仅是因为他可爱,也因为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如果不是碰巧被他带来医馆,他可能现不了事故与风箱的真相。

他已经知道小净空是小神医的弟弟了,就是没听说顾侯爷在民间还有个小儿子,他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哪儿来的弟弟。

他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姐姐在吗?”

“你找娇娇呀?”小净空摊手,“那你可能要等等哦,她在给人看病。”

皇帝问道:“看什么病?”

小净空道:“鸟病。”

皇帝微微一愕。

小净空叹气:“唉,这些大人呐,总在外面瞎搞搞,啥地方都去,把鸟搞坏了,然后来找娇娇看鸟。娇娇很忙的,哪儿有功夫给你们这些臭男人一天天地看鸟?”

臭男人是和隔壁张大娘学的。

他如今正是学说话的年纪,好的坏的他也不分不清,听见了就说,还把那尖酸的小语气拿捏得惟妙惟肖的。

皇帝原本没往那处想,可这小神态、小语气实在让人不作二想。

他冷汗一冒,正寻思着如今京城这种病这么盛行了吗,随后就看见几个男人提着鸟笼子出来了。

“多谢顾姑娘!我们会注意的!再也不给乱喂食东西了!”

几人谢过顾娇,带着终于被救活的八哥鹦鹉画眉等爱鸟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皇帝嘴角一抽,所以你口中的鸟是字面上的鸟么?

小净空哒哒哒地跑过去,指了指门外的皇帝:“娇娇!有人找你!”

顾娇顺势朝皇帝看来。

皇帝戴了斗笠,不担心她认出自己,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是,一个提着鸟笼子的年轻人不小心崴了一脚,伸手一抓,将他的斗笠抓掉了!

他的脸唰的暴露在了外面!

千钧一之际,皇帝一把将何公公推进了草丛!

遭了无妄之灾的何公公一脸懵逼:“……”

小净空咦了一声:“楚伯伯!是你呀!”他对顾娇道,“娇娇娇娇!他就是昨天的帅伯伯!我同窗的爹爹!”

顾娇没看见何公公,只凭一个掉在地上的斗笠,一时间倒也没往那位在县城医治过的特殊病人身上想。

顾娇:哦,原来昨天的官老爷是那个小胖子的爹。

皇帝讪笑。

快哭了……

顾娇问道:“你是来调查的吗?”

“……是吧。”皇帝硬着头皮应道。

顾娇对小净空道:“你在院子里玩一会儿。”

“知道啦,娇娇!”小净空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知道娇娇要忙,一蹦一跳地自己玩去了。

顾娇将皇帝带进了堂屋,倒了一碗茶给他。

皇帝看着面前的大海碗,心道小神医真是品位清奇。

“你还想了解哪方面的?”顾娇问。

尽管昨日顾长卿说他来应付调查,不过也难保官府要多方面取证。

皇帝倒也确实是有话问她的,既然他提起,他也就直说了:“我来是为了风箱的事,我听说,风箱其实是你的明,你妹妹是冒领了你的功劳。”

“你错了。”顾娇说。

皇帝一愣。

顾娇道:“她不是我妹妹。”

她不承认。

皇帝讪讪一笑,原来是这个,吓死他了,还以为风箱不是她明的呢。

顾娇接着道:“还有,风箱也确实不是我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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