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宇文猛就将漠尘从窝里捞了出来。
不过他睡得沉,被宇文猛拨弄着只是哼哼了两声,从左边翻到右边,用没毛的屁股面对宇文猛,又继续睡了。宇文猛眉梢高挑,用两根手指使坏地捏住小狐狸的鼻尖,不让他呼吸,小狐狸的软肚皮原先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这下不能呼吸了,一对没毛的小肉爪扑腾的欢,想要拨开不让他呼吸的始作俑者。
可扑了半天,也没摸到宇文猛的一根汗毛,小狐狸只得放弃,张开嘴巴吸着气,里头软粉的舌头依稀可见,就是没见醒来。
宇文猛望着他熟睡的模样不禁摇头——平日里无事这小东西倒是醒得挺早,一醒来就踩他的脸,今日有事反倒迟迟不醒了,好在只是软绵绵的一小团,揣进怀里就能带走。
在桌上留下一封手书告知树非漠尘行踪的去向,让他不必担心后,宇文猛就带着谢席一起避着人走了。
他这样小心避开人,说到底还是记着小狐狸的话: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没毛的模样。虽说这蜷在他怀里,别人也看不到什么。
只是……倒真的像是私奔了。
宇文猛抬手摸摸怀里那温热的一团,那一小团东西也不知道外面生了什么,在他的胸膛前紧紧团着,也不觉着热,反而睡得更沉了。
宇文猛不由感叹道:“夏天都这么能睡。”
在一旁听见这话的谢席笑着说:“能睡是好事呀,将军。”
宇文猛说:“是啊,是好事。”
昨夜这小狐狸还问他为什么也要睡觉,仙只要不死,就可以与天地同寿,这样漫长的时间里如果不知道用什么来打时间,会感到无边的寂寞。
睡着了,时间反倒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们要去的镇魔塔就在博物洲目前停留在的渊海上空,先行至渊海中央,再一路往天际攀升,攀到几乎不可再攀越时就会看到一座倒挂在天上的玄塔,塔底与云层相接,每一层的塔墙都雕着壁画,镂窗石栅繁复华丽,隐约可从窗中窥见幽幽的紫红邪光。
那就是镇魔塔,用上古陨落的众神尸骸堆砌而成的塔,用以镇压天地邪物,周围鬼气森然,毫无生息,远远望着便觉得其邪气冲天,庄严雄伟不可攀越。
于是漠尘在宇文猛怀里醒后,探出他衣襟看到这样一座塔,瞬间就有些被吓住了,耳朵尖贴着男人的胸膛小声问:“将军……这是哪啊?”
“终于醒了?这是镇魔塔,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宇文猛低头瞧了眼怀里的小狐狸,伸手想要他抱出来,可小狐狸却四肢并用地勾着他衣衫不敢出来,畏惧这里得不行。
漠尘当然听说过镇魔塔呀,这里关押着无数大妖,随便一只都能直接吞掉他,还不打一个嗝。
天衣无缝,漠尘的小尖爪找不到缝丝勾,轻易就被男人提溜了出来,他还是怕得紧紧抱着男人的胳膊不肯松开,宇文猛安慰他:“有我在这,你怕什么?再不在我怀里躲好点,一会谢席就要看到你没毛的肉屁股了。”
漠尘闻言下意识的用尾巴圈住自己,只是现在他尾巴也是秃秃的一根,什么也遮不住,宇文猛只得调整抱他的姿势,重新将狐狸圈好。
“别乱动,我替你遮住了。”宇文猛说,“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天上是什么样的吗,这里离天近,你可以好好看看。”
漠尘虽然平时有些蠢乎乎的,可他也不算太傻,仰头看了眼宇文猛说:“将军你别想骗我,虽然这也算天上,可是根本看不到天界的。”
镇魔塔既然是倒挂在天上的,那他抬头能看到就只还是人间,看得到什么天界呀。
不过虽说看不到天上,可是一仰头看到是浩瀚的人间界这样的感觉还算得上稀奇,漠尘仰着脑袋看了会,感慨道:“想不到我都到了天上,抬头看到的却还是人间。”
宇文猛笑笑,夸他道:“还变聪明了。”
两人说话间,走在前头先去敲塔门的谢席已经得了回应,一个扎着双丫髻的稚女提着灯笼来给他们开了门。
谢席一看到她就笑了起来,说:“夕叶妹妹,好久不见。”
“谢小将军!”那女童看见谢席后双目一亮,“你们又来送妖怪啦?”
谢席点点头,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里装着饕餮的铁盒。
女童笑着还想说些别的,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躲到了门后朝外看去,问谢席:“那……宇文将军是不是也来了?”
谢席道:“当然。”
女童脸上的表情更惊慌了,抢似的夺过装着饕餮的铁盒,头也不回地跑了:“我去关妖怪,爹爹在藏书阁里,你们有什么事去找他说吧——”
女童溜得飞快,谢席甚至来不及喊住她。
宇文猛抱着漠尘走过来,挑眉道:“她怎么跑得那么快,我很吓人吗?”
谢席不敢直接回答,却在心里说: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不过他不说,宇文猛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屑地嗤了声道:“我再可怕,能有这塔里的鬼妖可怕吗?”
说不定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