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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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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接触不多,但方凤笙一派读书人的模样,为人又谦和礼让,在这一群客商脚夫的粗人中,十分醒目。时下人都尊重读书人,总觉得读书人就是比别人聪明,如今方凤笙主动揽下这事,老掌柜自是乐意之至。

“不嫌弃不嫌弃,如果少爷能查出真凶,这位惨死的王老爷和小老儿都会十分感激您的。”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接下来,还望大家多多给予配合。”她对众人拱了拱手,这也是俗称的礼多人不怪。

“现在,请老掌柜命可靠之人,去每个房中清点一下住客,看是否有人不在房中。如若在房中,请将人请到大堂中聚集。”凤笙边说边解释道:“路被大雨冲垮,凶手跑掉的可能性不大,应该还在店中。而且杀人总要有个杀人的意图,或者泄愤杀人,或者谋财害命。所以第二步就是清点王老爷的财物,看是否财物有失。”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方凤笙不过短短一段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比那些刚才在旁边乱插嘴的人强多了,一看就靠谱,所以老掌柜忙让人下去清点人数去了。

“是谁第一个现人死了?”

*

经过一番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差不多就清晰了。

最先现死者的是王老爷的小厮陈四。因为下雨行程受阻,王老爷心情十分不好,在大堂里喝了酒后,就带着人回房休息了。

只有两间房,他和陈四一间,两名随扈一间。不过两名随扈要看守货物,都是换班歇息的,留在房中的那个因为太累,回房就睡死了。

半夜,王老爷口渴要喝茶,陈四就去厨房找水,谁知端着水回来,却现王老爷死在房中。

那声尖叫就是陈四出的,小二奎子闻声匆匆跑来,两人在走廊上撞了个正着。为此,奎子的胳膊还摔了一块儿青。

凤笙又询问过旁边几个房间的客人,并没有听见有其他异响。还有那名留在房间的随扈,他是第三个到的人,出了房门就看见陈四和小二奎子撞在一处,摔倒在地。

“现在我的嫌疑被洗清了,他的呢?”陈四似乎对范晋川很有隔阂,一直没忘对他的控诉。

“他啊?”凤笙没忍住笑了下 ,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倒是范晋川不知为何想起之前她那一句,范兄可真够倒霉的话。

“别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如果真是他为了泄愤杀人,定然跑不掉。”

陈四咕哝了一句:“你二人熟识,谁知道你会不会包庇他。”

范晋川正欲说话,一个小二匆匆赶来,说他带着人清点过,有一个房间的客人不在,他去查过住房的记录,是三个脚夫。

这三个人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在,这时人却消失了。

同时,带着人清点王老爷财物的老掌柜,也清点出了结果。

根据陈四提供的消息,王老爷这次是去泰兴结一批货银,现在那批货银没了。

……

这次,不用方凤笙提醒,老掌柜就召集了人想去把那三个脚夫追回来。

因为客店人手不够,他特意求助了其他人,并悬赏说,若能把这几个人追回来,他给二十两的赏银。

而且这种命案报到官府那里,也会有奖赏的。

为了银子,不少人跃跃欲试,都是常年行走在外的人物,胆子自然远超寻常人,当即就有好几帮人搭伙追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因为王老爷的尸还停着房中,大半夜的实在瘆得慌,就有人建议换个地方等。

老掌柜带着人出去了,方凤笙出去的时候,却对站在屋中一角,一直没说话禹叔,使了个眼色。

禹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01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绍兴这地方一到春夏交替之际,便多是阴雨绵绵,雨多了就容易生霉,长久见不到阳光,似乎空气里也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潮湿和霉味儿。

方凤笙似醒非醒之间,就感觉鼻尖一股浊气。

她并不想醒,可这味道实在难闻,耳边又嘤嘤哭声不断,扰了她想继续睡下去的兴致。

方凤笙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小的时候。

她是方家唯一孩子,她爹从小就疼爱她,虽时下普遍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却是三岁识字,五岁背诗,都是他爹手把手教的。

后来他爹忙,就专门请了位先生回来教她。

那时候她已经懂事了,懂得问先生什么是‘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知道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先生被她说得错愕不已,却又哈哈大笑。后,倾囊相授,于她十岁之龄,自叹再无东西可教,自请离去,她爹只能再给她换一位先生。

回忆以前,没出嫁前的那十几年,是方凤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可惜快乐总是短暂,每个人从生下来就背负着自己的命运,她同样也是。

她是个女子,注定不能像个男子。

“姑娘,你快醒醒吧。”

“知春,你就别摇了,姑娘也是一时受了刺激。大夫不说了,等姑娘缓一缓,到时候她自己就会醒。”

“何妈妈,可我实在害怕。”

那个何妈妈叹了一口气说:“老爷从小就疼姑娘,虽父女之间闹了些别扭,但总归血脉相连,老爷如今这样了,不怪姑娘会受打击。”

这样?

哪样?

对,她爹死了!

方凤笙徒然从黑暗中惊醒,心一阵一阵地疼,仿佛有刀子在里面搅。疼到极致,只能靠外力抑制。她呛咳着,一下下,一声声,咳到眼泪都出来了,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通道。

“姑娘,你哭吧,哭出来也好。人伤心了就得哭,把伤心都哭出来,就没那么疼了。”何妈妈抱着她,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奶娘,我爹死了,他死了。”

那个从小视她如珠如宝,那个纵容她惯着她,那个教授她‘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那个明明很想有一个儿子,明明很失望她是个女儿,却将方氏祖传秘要,一一传授给她的男人。

那个前十几年将她当儿子养,后来才告诉她——你终究是个女子的男人。

死了。

她甚至还来不及跟他说一句,她其实一点都不怪他逼她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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