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雨菲最终还是松开手, 不甘不愿地退后一步,表情显得十分委屈。白岩却没有功夫去关心她,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血池里的林淡。他在等待一个结果,若是林淡能坚持过来,他就再放她一马, 若是她失去理智, 他便送她去黄泉。
等待的过程极其漫长,不知不觉一天便过去了, 由洞口洒落的阳光被月光取代,轻轻柔柔地照射在林淡苍白的脸上。她毫无动静, 甚至没有呼吸,而她怀里的婴儿同样安静, 唯有修罗刀正一点一滴地吸食着血池里的血液, 银白刀身已染上一层绯红的色彩,不时有血光在锋锐的刀刃上闪过,显得妖异至极。
白岩静静站在不远处,目光从始至终未曾离开林淡的脸庞。他很少对某一件事或某一个人拥有这样庞大的耐心, 愿意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去等待一个未可知的结果。
贺雨菲站得累了, 如今已蹲坐在地上, 控诉道:“师父, 林淡分明修炼的是魔功, 你看, 她还在吸血!”
“莫要扰人。”白岩低声勒令。
贺雨菲眼里噙着许多泪水, 要哭不哭地望着师父的背影, 希望他能回过头来看一看自己,现自己的委屈。但白岩始终未曾回头,也始终未曾移开凝注在林淡身上的目光。他知道,天亮之前自己定然能等来一个结果,于是白袍鼓荡,气息凝聚,随时准备出手。
在莹白月辉中,林淡缓缓睁开双眼,却并未急着查看通体赤红的修罗刀,而是掀开纱帘,检视怀里的婴儿,然后露出一抹浅笑。昨天还气息微弱的婴儿,如今已褪去青紫之色,变得白嫩可爱,由于浑身浸泡在生气中,他显得乖巧极了,虽然双目无法视物,却朦朦胧胧感知到林淡的存在,于是用小手勾住她的一根指尖。
婴儿的力道非常微弱,但这轻轻一握,却似握在了心尖上,让林淡清冷的双目染上一层暖色。
直到此时白岩才现婴儿的异状。他是被催产下来的,未曾足月,昨日又遭受过那样的颠簸,按理来说早该死去。然而眼下他非但没死,却还生机勃勃,可见林淡在打斗和入定之时也不忘抽取生气滋养他。
白岩很清楚生死二气失衡的下场,于是心中更为震撼。站在他身后的贺雨菲却被林淡浑身染血的模样吓住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白岩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撤去鼓荡的内力,又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这人如今的模样像极了染血修罗,但他却觉得,佛祖拈花一笑也不过如此。他不得不承认,当林淡垂眸注视婴儿并浅浅一笑时,他许久未曾泛起波澜的心,竟也跟着颤了一颤。
“若是我没猜错,这座不老城的城主应当是十年前消声灭迹的独孤红,人称毒娘子,专门掳掠婴儿修炼魔功。”见林淡提刀便走,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白岩主动开口为她解惑。
林淡走到石磨边,盯着早已被独孤红的毒掌拍成一滩血水的其余婴儿,眸光晦暗。
白岩缓缓走到她身边,叹息道:“武功再高,你也救不了所有人,莫要庸人自扰。”
林淡睨他一眼,又看看怀里吃着小手的婴孩,这才飞身跃上地面。几座地宫的武者都跑光了。在贺雨菲的帮助下,那些未曾怀孕的女子也都跑了,怀孕的女子被她安置在一座密室内,正胆战心惊地等着消息。
林淡并未多管,径直离开此处。
贺雨菲拽住白岩的衣袖,求他留下与自己一同安置那些女子,却被白岩拒绝了。他现在的要任务是看守林淡,别的并不想多管。贺雨菲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即便心中很想抛下这些女人追随师父,却也硬生生按捺下来。最终,白岩给师门送了一封信,让他们派人来不老城善后,这件事才算落幕。
林淡离开不老城后,没有不老丹可以领取的城中百姓一个二个露出老态,并很快死去。原来他们早就被独孤红的丹药控制了,为了永葆青春,竟四处为她寻找年轻的女子和刚出生的婴儿。居住在不老城附近的百姓总会莫名其妙丢失婴儿和女人,久而久之便都搬走了。
三天后,林淡和白岩来到一座安静祥和的小镇,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林淡照旧洗了个澡,换了一袭黑衣,四处在街上游走。她五官艳丽,身形高挑,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提着大刀,自是十分抢眼,还有一个面容华美的白岩跟在后面,越令人侧目。
路过一家店铺时,站在柜台后的一名妇人紧紧盯着她怀里的婴儿,目中划过一抹泪光,脸上更是露出悲色,引得林淡转头朝她看去。她似乎被吓住了,连忙用袖子遮脸,假装拨弄算盘。
林淡继续朝前走,仿若毫不在意,是夜却潜入这家店铺,站在屋脊上倾听妇人与丈夫的对话。
“咱们的孩子要是没被偷走,现在应该有五岁了吧?”妇人感伤道。
“都怪我,不该搬去不老城附近居住。大夫说我伤了根本,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翠娥,要不我写一份和离书,你早点改嫁吧,这辈子兴许还能有一个亲骨肉。我把这家店铺留给你,家中的钱财也都留给你,说到底是我害了你。”丈夫语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