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对旁人,都缺少一种信任。※ ※
可是对顾瑾之,到底不同于外人。
顾瑾之端给她的药,她一口气喝了下去。
她恨大伯母诓骗她,却也知道,顾瑾之一直尽心尽力服侍她,对她没有坏心。要不是顾瑾之,她这胎也不会这样稳。
而她现在这病,多半就是上午李太医所言,心情郁结所致……
生了公主,她心情很差。
她盼着是个皇子,心里的希望很强烈。等希望落空了,这种落差感,她自己调节不过来。
说到底,不管德妃如何信任撒泼,她都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顾瑾之想起自己前世十六岁的时候,刚刚升入高中……
那时候的自己,尚不如德妃。
不是德妃没用,是环境和时代对她的要求太高了。要是换在新世纪,她顶多是个不懂事、骄纵的高一女生罢了。
如今,她却要争生死存亡之道。
顾瑾之看着她喘气仍是那么急,脸色也难看,心里叹了口气。
喝了药,她微微阖眼,不肯看顾瑾之和大夫人。
又宫人照顾她,顾瑾之就和大夫人出了内殿。
大夫人问顾瑾之:“如何?”
“不好说……”顾瑾之道,“她心情仍是不好。她太认死理了,旁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心里生气,怒火中烧,肝气逆上才得病的。所谓悲胜怒,她要是能大哭一场,也许会好些。”
大夫人沉默须臾。
“既然是这样,我去惹她哭一回。”大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她就是认死理!”
“还是我去吧?”顾瑾之笑着道。“回头您安慰她……”
“不用的。”大夫人笑道,“你不用得罪她,恶人我做到底了。况且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事,我清楚些……只是,今日只怕来不及吧?她都喘不上气。”
“明日吧。”顾瑾之道。
她就和大夫人商议定了。
顾瑾之和朱仲钧仍留在景和宫,照看德妃的病。
天色将晚,斜照披下来,院子里的四季海棠霞光璀璨,灼灼绽放。
大夫人不能宿在宫里。就起身去了坤宁宫,先跟太后娘娘辞行,再回家。
“……想明日再来瞧瞧德妃娘娘,求太后恩典。”临行的时候,大夫人道。
“行啊。”太后道。
等顾大夫人走了。成姑姑也回来了。
太后就问她景和宫那边如何了。
“抓了药,磨成了细粉,都是瑾姑娘自己磨的,用滚水冲开,给德妃喝了两回;剩下的药末子,还熬了浓汁,说等会儿再给服下。瑾姑娘说。德妃才产子,身子到底虚弱,不能多用药,这次的药就足够了。”成姑姑回禀道。“只怕夜里出不去。让他们宿在琼阑殿,还是?”
“就宿在坤宁宫吧……”太后道,“仲钧好长时候没歇在哀家这里。皇上知道德妃的病吗?”
“应该有人告诉了。”成姑姑道,“可皇上一整日都在乾清宫。尚未传出话来,只怕是忙。也该到了晚膳的时辰。要不要奴婢去说一声?”
主要是把今晚庐阳王要住在宫里,跟皇帝先说声,免得皇帝心里又是一番猜测。
太后点点头。
顾瑾之服侍了德妃喝完最后一晚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成姑姑带着内侍过来说,太后特旨,今晚庐阳王和顾瑾之歇在坤宁宫。
德妃的气喘已经平稳了大半,没那么难受。
可并没有完全的好。
她不想让顾瑾之走,就对成姑姑道:“顾小姐今晚就歇在本宫这里吧。我们姊妹很久也没亲热过……”
太后的懿旨,她也要违背。
成姑姑不多言,只是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则对德妃道:“您安心静养,睡上一觉,明日早起病就能好了大半。我歇在这里,反而耽误娘娘养病……”
德妃也没有精力多挽留,只得点点头。
顾瑾之就和朱仲钧,去了坤宁宫。
用了晚膳,太后就连忙打两位公主下去歇息。
两位公主却不想走,想和朱仲钧玩。
太后生怕朱仲钧念头一起,非要哭着抱一个回去,就板起脸孔道:“明早再玩。到了时辰不睡,嬷嬷不罚你们,哀家也饶不过……”
两位公主非常听话,虽然不舍,还是乖乖的走了。
而朱仲钧也没有多说什么,无精打采依偎着太后,不停给太后使眼色,让她把上次说好生孩子的事,告诉顾瑾之。
太后心里明白,脸上泛起了笑意。
这种话,庐阳王不懂,顾瑾之却是明白的,太后自然不会当着顾瑾之的面说。
朱仲钧又推太后。
太后只是笑。
正闹着,皇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