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敾闻言捋着胡须笑道:“无妨,只要有这等利器在手,滕城必败无疑!”
不得不说,此刻的景敾由于看到了攻破滕城的希望,因此显得意气风,哪里会在意蒙仲所提醒的「滕城有了防备」,毕竟在景敾眼里,只要能攻陷滕城,纵使付出了沉重代价也是值得的——甚至于,这样才能体现出攻陷滕城的不易,为他「耗时两年余都未能攻陷滕城」一事遮羞。
当然,虽说意气风,但景敾终归还没有膨胀到得意忘形的地步,比如说,关于井阑车的一些弱点、弊端,他亦看在眼里。
他问蒙仲道:“今日滕城用火攻摧毁我军的井阑车,对此,你可有什么办法?”
蒙仲想了想回答道:“井阑车乃是木料打造,难免怕火,因此火攻无法杜绝,不过,却可以尽量延缓火势蔓延的速度,比如说,在井阑车打造完成后,用泥水反复泼到井阑车的外壁,使外壁覆盖泥浆,哪怕泥浆凝固之后,亦能稍稍延缓火势的蔓延。……除此之外,可叫人再准备一些水,待滕人用火矢使井阑车燃烧时,在车的内壁泼水……”
“在井阑车的内壁泼水?”景敾闻言一愣,不解地问道:“火烧的是外壁,在内壁泼水有用么?老夫从未听说这种灭火方式。”
蒙仲摇摇头解释道:“火焰使木料燃烧,它需要到达一定的热度。……军司马可曾用木桶烧过水?在桶内的水化为水汽消失之前,可曾见过木桶被底下的炭火烧穿的?小子的建议,就是采用这个原理。”
景敾听得将信将疑,当晚回到帅帐,便叫士卒打造了一只木桶,将其装满水悬在篝火上烧。
果然如蒙仲所言,在木桶内的水漏光前,纵使将木桶放在火上烧,木桶本身也没有烧起来的迹象,最多就是底部被火熏得黑而已。
“不愧是庄子的弟子啊。”
感慨之余,景敾当即下令,按照蒙仲的建议提前准备。
此后数日,宋滕两方暂时罢战,宋军忙着打造大量的井阑车,用于一鼓作气攻陷滕城,而滕城那边,则以墨家钜子丘量为,在城外偷偷深挖护城河,试图重新恢复这条护城河,以阻挡宋军的井阑车。
由于宋军斥候的疏忽,待等到景敾得知此事时,墨家钜子丘量已经带领着弟子与城内的滕国臣民,将护城河又挖开了一大段。
对此,景敾大为震怒,当即下令处死了几名斥候,命部将带兵前往滕城,试图用泥土再次填满护城河。
由于滕城的弓弩手并不多,无法对宋军造成很大的威胁,因此,当宋军大举来到城下试图填满护城河时,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军。
但是当天夜里,墨家弟子再次与滕国百姓悄悄溜出城,又重新挖开了一段。
于是乎,待景敾天亮后一看,好家伙,昨日填平的地方,又被滕人挖开了。
愤怒之下,他对部下下令道:“从今晚起,派人守着滕城,若有滕人趁夜偷偷挖掘,就把他们全部杀光。”
这一道命令下达,让宋国的兵卒们可谓是遭了罪,白天要砍伐林木打造井阑车,晚上还得守着滕城,不让滕人挖掘护城河,没过几日,宋兵便精疲力尽了,井阑车的打造速度亦大幅度降低。
意识到这一点后,景敾便收回了那道将令,让麾下宋兵们好好休息了几宿。
可没想到,没过两日,滕人又把城外的护城河给掘开,气得景敾实在是没有办法,于是找到蒙仲,询问后者可有什么主意。
不得不说,对于这位军司马,蒙仲也是有点无语。
他对景敾说道:“军司马,你既要士卒们打造井阑车,又要他们随时填平滕人挖掘的护城河,同时做两件事,士卒们当然会感到疲倦,何不让他们专心打造井阑车呢?”
“那滕人重新恢复了护城河又该怎么办?”景敾问道。
蒙仲毫不犹豫地说道:“造桥就是了,您跟滕人争夺那条护城河的时间,何不用来造桥呢?只需用几块木板铺在护城河上,就能让井阑车顺利接近城墙,何必多费心思?”
景敾恍然大悟。
于是乎在此之后,宋兵再也不跟滕人“争抢”护城河,以至于到最后,哪怕滕人在白天挖掘护城河,巡逻的宋军斥候也视而不见。
这让墨家钜子丘量大为不解。
待等到九月上旬时,宋军已打造了约五十架井阑车,军司马景敾认为这个数量已足以攻陷滕城,不想再延误战机,便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此时,滕城内的墨家弟子与滕国的百姓,也已勉勉强强恢复了几段护城河,或者是还未引入河水的壕沟。
他们原以为城外的护城河与壕沟可以阻挡宋军的井阑车,却万万没有想到宋军中又出现了一种造物,一个个好似是梯架(类似脚手架)的东西,宋人们将这些木架垫放在护城河与壕沟中,与地面齐平,然后在上面铺上了木板,很快就铺平了能使井阑车顺利通过的道路。
『……』
墨家钜子丘量在滕城城上看到这一幕,面色变得更为凝重。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用来克制宋军那些井阑车的护城河与壕沟,竟如此简单就被宋军破解。
『一定是公输氏!』
攥着拳头,墨家钜子带着几分恼恨暗暗想道。